赣北,某处相对隐蔽的山谷。
阳光洒在刚刚搭建起来的简易营房上。
与数月前在豫东平原相比,这里显得异常宁静。
新一军的残部在此得到了难得的休整机会。
营地里,士兵们大多面容憔瘁,军服破旧,许多人身带伤残,默默地整理着简陋的装备,或是围坐在一起,眼神中还留着一丝茫然。
这支曾经装备精良、意气风发的德械雄师,如今更是疲惫不堪。
林风他本人清瘦了许多,眉宇间锁着深深的疲惫。
他正对着地图沉思,思考着如何将这支几乎打光的部队重新凝聚起来。
“军座!军座!”一名参谋略带激动地跑进来,“第九战区薛长官来了!带着好多车辆和物资,已经到了谷口!”
林风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军装,沉声道:“集合部队,迎接薛长官。”
当林风带着一众军官赶到谷口时,只见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伯陵,这位以“天炉战法”着称的悍将,已经跳下了吉普车。
他身材不高,但气场强大,看着眼前这支明显元气大伤、却依然保持着基本队列和军纪的队伍,薛岳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薛长官,劳您大驾,林风徨恐。”林风上前敬礼,语气躬敬却带着疏离。
薛伯陵大步上前,一把托住林风敬礼的手,用力握了握,声音洪亮:“林风老弟,辛苦了!你和弟兄们,受苦了!”
他没有过多寒喧,目光扫过列队的士兵,看着他们破损的装备和许多士兵身上明显的伤痕。
他眉头紧锁,直接对身后的副官一挥手:“还等什么?把东西都卸下来!”
顿时,随行的车队忙碌起来。一箱箱崭新的中正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马克沁重机枪被抬落车。
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木柄手榴弹堆积起来,崭新的军服、胶鞋、雨具、军毯。
大量的米面、罐头、药品……琳琅满目的物资,瞬间让略显空旷的谷地变得充实起来。
士兵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些光彩,尽管依旧沉默,但一种被重视、被关怀的感觉,涌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薛伯陵拉着林风,走到队伍前面,面对全体官兵,他没有拿讲话稿,声音铿锵有力:
“新一军的弟兄们!我薛伯陵代表第九战区,代表国民政府,来看望大家了!”
“徐州一战,尤其是最后的断后阻击战,你们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风!打出了民族的骨气!
你们以寡敌众,血战数昼夜,成功掩护了主力转移,居功至伟!委座和全国民众,都记着你们的功劳!”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沉重:“我知道,你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很多好兄弟、好战友,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这份悲痛,我感同身受!这份血债,我们迟早要向日本鬼子讨还!”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再次拔高,“新一军的旗帜没有倒!你们这些种子还在!党国没有忘记你们!今天送来的这些物资,只是第一步!
兵员、装备,很快就会给你们补充齐全!我要你们在这里,安心休养,恢复元气!
第九战区,就是你们的新家!未来反攻日军,收复失地,还要靠你们这把尖刀!”
说完,他又宣布了对全军官兵的额外犒赏和抚恤措施。
仪式结束后,薛岳与林风单独走进了指挥部木屋。
关上门,薛伯陵脸上的激昂神色收敛了些,他叹了口气,递给林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深吸了一口。
“林风,这里没外人,说句心里话。”伯陵看着林风,“上面……有些事,做得不地道。委屈你和弟兄们了。”
林风沉默着,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是手指微微颤斗了一下。
薛伯陵拍拍他的肩膀:“过去的,暂时放下。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
赣北这里,鬼子活动也频繁,需要一支能打的部队撑住场面。
我把最好的物资和后续兵员优先给你,希望你尽快把新一军的骨架重新搭起来。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
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谢长官。林风……和幸存的弟兄们,必当竭尽全力,重振旗鼓,以报国家。”
他的话语依旧得体,但薛岳能感觉到,那份曾经纯粹的热爱,似乎蒙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阴影。
重建一支军队容易,但要抚平那场背叛带来的内心创伤,则需要更长的时间,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