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鏖战正酣。
新一军的将士们正凭借顽强的意志,与蜂拥而上的日军进行着最后的肉搏和白刃战。
然而,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却率先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
“排长!你听!什么声音?”一个趴在弹坑里、耳朵紧贴地面的年轻士兵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排长侧耳倾听,除了近处的枪炮声,似乎从遥远的地底,传来一种低沉的闷响,大地都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观察哨的士兵也发出了惊呼:“看!河水!那边的小河沟,水怎么在倒流?!水位在涨!”
更明显的是,原本干燥的战壕底部和弹坑里,开始有浑浊的水珠渗出,很快汇成细流。
一些低洼地带,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动物比人类更敏感。
老鼠、蛇虫纷纷从洞穴里惊慌失措地窜出,不顾炮火地向高处逃窜。
天空中的飞鸟也发出惊恐的鸣叫,成群结队地远离某个方向。
林风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达下来,起初,前沿的官兵们都难以置信。
“撤!快撤!往高处跑!”
士兵们毫不尤豫地丢下打光了子弹的步枪,搀扶起受伤的同伴,甚至来不及收拾战友的遗体,拼命地向后方的任何高地狂奔。
林风不断催促:“不要管装备了!保命要紧!李维明!赵振华!带上你们还能动的人,走!”
李维明和赵振华组织着士兵们,且战且退,向附近的山坡转移。
就在新一军残部开始向西转移的同时,进攻方的日军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起初,前线日军部队并未察觉异常。
他们正为终于撼动了中国军队最顽固的防线、即将完成合围并歼灭这支精锐德械军而兴奋。
坦克轰鸣着向前推进,步兵小队交替冲锋,压迫着新一军最后的阻击阵地。
然而,一些敏锐的日军指挥官率先感到了不对劲。
“联队长阁下!支那军的抵抗正在减弱!他们似乎在主动后撤!”一名大队长报告。
“哼,终于撑不住了吗?命令部队,全力追击!绝不能放跑林风!”日军联队长脸上露出狞笑。
但很快,另一种声音开始隐隐传来,不是炮火,而是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并且声音迅速变大,仿佛有千军万马从侧后方奔腾而来。
“什么声音?”有日军士兵停下脚步,疑惑地侧耳倾听。
地面开始传来轻微的震动。
一些位于相对低洼地带的日军部队最先看到了那恐怖的景象:在天际线处,一道黄褐色的、望不到边的“高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
它吞噬田野、淹没村庄,所过之处,一片混沌。
“水!是洪水!巨大的洪水!”日军士兵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在前线日军中蔓延开来。
他们不怕敌人的枪炮,但面对这铺天盖地、无法抗拒的自然伟力,原始的恐惧 涌上了每一个人心头。
“师团长急电!所有部队!立即停止进攻!向高处撤退!重复,立即向高处撤退!洪水来了!”日军的通信频道里瞬间充满了各种惊慌失措的呼喊。
但此时下令,为时已晚!
洪水推进的速度远超日军机械化部队在复杂地形下的转移速度。
更何况,许多部队正处于进攻状态,队形分散,深陷在中国军队留下的泥泞战场和废墟之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收拢和转向。
恐怖的场景在日军阵在线演:
正在河谷、洼地中行军的日军步兵和炮兵部队,首当其冲。
浑浊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涌来,瞬间就将人马辎重吞没。
士兵们徒劳地挣扎,但很快就被激流冲散,沉重的装备将他们直接拖入水底。
哭喊声、求救声被洪水的咆哮彻底淹没。
一旦陷入泥泞或被洪水没过头顶,乘员根本无法逃生,只能活活困死在里面。
一些坦克试图加速逃离,但履带在泥水中打滑,速度远不及汹涌的洪水。
跟在主力后面的后勤补给车队——运载着弹药、油料、粮食的卡车,几乎无一幸免。
它们行动迟缓,道路又被破坏和溃兵堵塞,很快就被洪水追上,连人带车卷走,消失在浊浪之中。
为了逃命,日军建制完全被打乱。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向自以为安全的高地奔跑,甚至出现了为了争夺逃生位置而互相推搡、开枪的情况。
秩序荡然无存,混乱加剧了伤亡。
日军第14师团等精锐部队,数日来未能用枪炮击垮新一军,却在短短几个小时内,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打得七零八落,损失惨重。
大量士兵溺毙,无数技术兵器丢失,后勤补给线被彻底切断。
那些侥幸爬上屋顶高地的日军士兵,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一片汪洋,看着同伴和装备的残骸在浑浊的水面上漂浮,心中充满了劫后馀生的恐惧和对这场莫明其妙灾难的茫然。
他们预期的胜利会师变成了狼狈的水中逃生,战略进攻被一场天灾彻底粉碎。
洪水无情,它虽然重创了日军,暂时阻滞了其西进的步伐,但也同样吞噬了无数来不及撤离的中国百姓,并将广袤的良田化为泽国。
这场“以水代兵”的决策,其代价之惨烈,远超任何一场常规战役,成为抗战史上最沉痛、最充满争议的一页。
而日军,也为他们的侵略行径,在黄河的怒吼中,付出了意想不到的惨重代价。
与此同时,新一军的残部大多已经转移到了事先勘察过或临时找到的高地上。
他们惊魂未定地站在山坡上,看着脚下原本激战的战场以惊人的速度变成一片泽国,看着日军追击部队被洪水无情卷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既有劫后馀生的庆幸,更有对无情洪水和背后决策的恐惧与愤怒。
他们活下来了,但成千上万的百姓和这片土地,却付出了无法估量的代价。
林风站在高处,浑身湿透,脸色铁青,望着这片人为制造的“黄泛区”,望着远处隐约可见被洪水围困的村庄屋顶,拳头攥得指甲陷进了肉里。
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勉强完成了阻滞任务,但最终,却以这样一种惨烈而讽刺的方式“得救”。
洪水暂时阻断了日军的进攻,但也彻底改变了这场战争的性质,在中原大地上,刻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深可见骨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