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距离林风立下军令状已过去近六十个小时。
新一军全体官兵,无论是79师、80师、军直属部队,还是配属作战的单位,都已达到了极限的极限。
整个阻击局域,化作了一座巨大的溶炉,每一寸土地都在燃烧。
79师师长李维明已经亲自扛着步枪上了前沿阵地。
他所在的这个高地,在过去几十小时内已反复易手十几次。
阵地上,活着的士兵已经不多了。许多连队打得只剩下十几个甚至几个人,军官几乎全部伤亡。
士兵们混杂着不同建制,自动听从身边军衔最高或有威信的人指挥。
弹药极度匮乏,步枪子弹打光了就用手榴弹,手榴弹扔完了就上剌刀,甚至用工兵铲。
日军又一次潮水般涌上来。
一个满脸稚气、骼膊受伤的兵看着密密麻麻的敌人,声音带着哭腔:“班长……咱……咱撤吧……”
他身旁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兵班长,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一边给打光子弹的步枪上剌刀,一边嘶哑地吼道:
“撤?往哪儿撤?后面是啥?是几百万老百姓!军座说了,咱新一军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阵地上!给小鬼子看看,啥叫中国爷们儿!”
他猛地站起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79师的!没死透的,跟老子上剌刀!杀——!”
残存的十几名士兵,包括那个哭泣的新兵,都红着眼睛,装上剌刀跟着跃出了战壕,向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白刃战的碰撞声、怒吼声和惨叫声瞬间响彻高地。
80师师长赵振华所在的古镇,已彻底化为一片瓦砾堆。
几乎找不到一堵完整的墙壁。
士兵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利用每一个弹坑、每一堆废墟作为掩体。
g34机枪的枪管打红了,浇上水冷却后继续射击,直到彻底报废。
弹药手阵亡,机枪手就自己装弹自己打。
日军调来了火焰喷射器,试图清剿躲藏在废墟深处的守军。
一条条火焰窜入地下掩体和坑道,带来凄厉的惨叫和焦臭的气味。
但活着的士兵很快学会了对付它们,用冷枪射击火焰兵背上脆弱的燃料罐,引发剧烈的爆炸。
“师长!三营长……三营长牺牲了!二连长接替指挥,也重伤了!”参谋爬过废墟,向赵振华报告,声音带着绝望。
赵振华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他一把推开递来的水壶,吼道:“告诉弟兄们!没有援军!没有退路!每个人都是指挥官。
守住自己的位置!就是死,也要面朝东方!让后面的百姓……多跑远一点!”
他甚至组织起师部的文书、炊事员、卫生兵,发给他们武器,填补到最关键的火力缺口上。
整个80师,从上到下,已经没有了前后方之分,每一个人都成了战斗到最后一步的棋子。
林风的军指挥部也早已不再安全,多次遭到日军炮击和飞机扫射。
通信兵伤亡惨重,电台时断时续。地图上,代表各师团的蓝色箭头已经深深嵌入新一军的防线,多处阵地被突破,联系中断。
每一个传来的消息都让人窒息: “80师赵师长报告,古镇内核局域失守,正退守最后一道防线!”
“侧翼友军阵地已被突破,日军包抄部队距我指挥部不足五公里!”
参谋长王铭声音颤斗:“军座!各部伤亡超过六成!弹尽粮绝!实在……实在顶不住了!是否……向汉城发电,请求……”
“不准!”林风猛地打断他,他的军装破烂,脸上带着血痕。
“七十二小时还没到!一分钟没到!我林风说的话,新一军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得给我钉死在阵地上!”
他一把抓起电话,要通了仅存还能联系上的一个团长电话,对着话筒咆哮:“我知道你没人了!没子弹了!那就用石头砸!用牙咬!
我告诉你,你就是全团打光了,你的魂也得给我飘在阵地上空,看着时间走完!这是命令!”
放下电话,林风深吸一口气,对指挥部所有还能动的人说:“把所有机密文档烧掉!电台准备销毁!所有人员,拿起武器!我们这里,就是新一军最后的阵地!”
他已下定决心,与全军共存亡,用尽最后一分力,流尽最后一滴血,来兑现那承诺的七十二小时。
整个新一军的防线,已然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但就在这片废墟之中,残存的将士们依然在用最惨烈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枪声、爆炸声从未停歇,他们用行动诠释着“死守阵地,死战不退”这八个字的真正含义。
时间,正以每秒牺牲数条生命的代价,艰难地走向那最终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