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北侧,新一军的进攻阵地。
79师的将士们蜷缩在刚刚夺取的日军阵地上,换打空的弹匣,包扎着流血的伤口。
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疲惫,对面的日军,即便被包围,抵抗依旧凶顽得象疯狗。
师长李维明脸上沾满黑灰。
他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前方如同迷宫般的台儿庄内核局域。
那里,日军的机枪火力点不时从废墟中喷吐出火舌,压制着任何试图前进的身影。
“妈的!小鬼子缩成刺猬了!”李维明放下望远镜,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各团进展怎么样?”
参谋长猫着腰跑过来:“报告师座!一团啃下了东北角的面粉厂,但伤亡很大,鬼子反扑了三次!
二团被卡在文昌阁前面那片开阔地,鬼子机枪火力太猛,冲不上去!
三团在巷子里和鬼子逐屋争夺,进展缓慢!”
李维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矶谷师团不愧是日军精锐,即便被围,其防御依旧顽强。
其防御依旧组织得有条不紊,火力配系严密,士兵战斗意志顽强得可怕。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汤军团的部队呢?他们不是应该从西北方向压过来,和我们夹击鬼子内核阵地吗?”李维明猛地想起作战计划,急切地问道,
“他们的炮火呢?他们的坦克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参谋长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师座我们右翼方向…一直很安静。
派去的连络官回来说说汤军团的人告诉他们他们还在‘调整部署’,‘肃清外围残敌’,让我们让我们新一军先顶住…”
“什么?!”李维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怒火瞬间冲上天灵盖,
“调整部署?放他娘的屁!外围残敌?老子们面前就是矶谷廉介的老巢!
他们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想看我们新一军和鬼子拼光吗?!”
他一把抢过通信员身上的步话机,几乎是吼叫着调用军部:“军座!军座!我是李维明!汤恩伯的二十军团根本没动!
他们在看戏!我79师正面压力巨大,伤亡惨重,急需侧翼支持!重复,急需侧翼支持!”
新一军前指指挥部,设在一处可以了望整个台儿庄战场的丘陵反斜面。
炮声在这里听得更加清淅,甚至能感觉到大地传来的微微震动。
林风站在观测口前,高倍望远镜一直对着汤恩伯军团应该出现的西北方向。
那里,除了偶尔升起的零星炮火硝烟,一片沉寂。与他脚下79师官兵正在浴血奋战的惨烈战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李维明的求救和愤怒的汇报,通过步话清淅地传到他耳中。
“军座汤军团那边…”参谋长王铭拿着另一部电话,脸色难看地走过来,欲言又止。
“说!”林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汤汤军团司令部回复说他们当面日军抵抗依然顽强,需要时间巩固既得阵地。
且且部队连续作战,需休整补充暂时暂时无法按原计划发起协同进攻”参谋长王铭的声音越说越小。
“嘭!”
林风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木箱瞬间破裂,里面的子弹哗啦啦散落一地。
指挥部里所有人吓得浑身一颤,大气不敢出。
“抵抗顽强?需要休整?”林风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面容有些扭曲,“放他娘的狗臭屁!李维明在前面拿人命填!
他汤恩伯手握全军最精良的装备,养精蓄锐这么久,现在跟我说需要休整?!
他是在保存实力!是在畏敌避战!是想等我们和矶谷廉介两败俱伤,他再来捡便宜!!”
他的咆哮声在指挥部里回荡,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军长那骇人的目光。
谁都明白,林风说的是事实。汤恩伯的中央军嫡系,向来有保存实力、见死不救的“传统”!
“罔顾大局!置友军于死地!其心可诛!”林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怒火。
他快步走到电台前,一把推开电报员,
他要以新一军军长、直接向最高统帅发电!
电文措辞极其强硬,甚至带着一丝以下犯上的风险:
“限即刻到。委员长钧鉴:职部奉命猛攻台儿庄被围之敌,激战竟日,伤亡颇重,已突入敌内核阵地外围。
然右翼友军第二十军团,拥精兵利器,竟迄无进展,坐视敌寇全力压迫我部。
屡经电催,均以‘调整部署’、‘肃清残敌&039;为由,逡巡不前,畏敌如虎。
现敌我胶着,每拖延一刻,我忠勇将士之鲜血便多流一分!台儿庄歼敌良机,稍纵即逝!
恳请钧座严令汤部即刻猛攻,协同作战!若因其逡巡而致功败垂成,则非独职部之损失,实乃整个第五战区、整个抗战之损失!职,林风,泣血叩呈!”
写罢,他签上自己的名字和职务,将电文递给电报员,声音冰冷如铁:“用最快渠道,直接发往委员长侍从室!一字不改!”
“是!”电报员被林风的气势所慑,迅速地开始发报。
林风不再看电台,重新回到观测口,望远镜再次对准79师浴血奋战的方向。
他的脸色依旧冰冷,但紧握的双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愤怒。
他用这种近乎撕破脸皮的方式,将压力直接甩给上面,逼汤恩伯行动。
他知道这可能会彻底得罪汤恩伯甚至其背后的何等人,但他更知道,如果因为汤恩伯的按兵不动而导致台儿庄围歼战失败,导致矶谷师团残部逃脱甚至反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比起大局,个人得失和官场忌讳,此刻在他心中已无足轻重。
电波载着林风的愤怒和前线将士的鲜血穿越战火,飞向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