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这座原本应该被帝国旭日旗轻松复盖的支那小镇,此刻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亡旋涡。
枪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第十师团前线指挥部,设在一处半塌的地主大院加固的地下室里。
电台天线几次被震断又几次抢修接通,滴滴答答的求救电文和杂乱的情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每一份都带来更坏的消息。
师团长矶谷廉介,早已失去了往日那份儒雅和极度自信。
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白淅的脸庞愤怒而扭曲,军装领口被扯开,露出青筋暴起的脖颈。
他象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野兽,在地下室里暴躁地踱步,不时用拳头狠狠砸向铺满地图的桌面。
“八嘎!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对着无线电咆哮,试图联系那些被分割包围、通信时断时续的联队,
“顶住!给我顶住!板垣师团很快就会突破临沂来救我们!航空兵的支持马上就到!”
但回应他的,往往是更加急促的求救,或者干脆就是令人绝望的电流忙音。
南面,那些不要命的川军和杂牌部队正一步步挤压过来。
身后,补给线彻底瘫痪,就连正面的台儿庄守军,也一反常态地发起了凶猛的反扑!
恐慌,不可抑制地在指挥部里蔓延。参谋们脸色苍白,眼神闪铄,往日流畅的作业变得僵硬迟滞。
一份最新的伤亡和弹药库存报告被送到矶谷面前,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多个主力联队伤亡过半,炮兵炮弹存量不足两个基数,步兵弹药紧缺,燃油几近耗尽,药品…几乎没有了。
矶谷廉介看着报告,手臂剧烈地颤斗起来,他终于,彻底地,从“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迷梦中惊醒了!
这不是遭遇战,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巨大的陷阱!
李德林,用台儿庄这块血肉作饵,用孙连仲的部队作锁链,硬生生将他的第十师团拖入了绝地!
而他,矶谷廉介,却象瞎子一样,一头撞了进来!
一种混合着巨大羞辱、滔天愤怒和冰冷恐惧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铄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凶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声音低沉,“支那人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想重复他们在煤西和上沪的小把戏!”
他猛地扑到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在台儿庄的位置,:“他们以为我们只会撤退?只会像丧家之犬一样乞求援军?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脸惊惶的参谋,充满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赌徒式的孤注一掷:“帝国皇军的尊严,不容沾污!第十师团的荣耀,必须用胜利来洗刷!既然他们把我们围在这里,那好!我们就不走了!”
“命令!” 矶谷廉介几乎是吼叫着下达指令,: “一:立刻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向派遣军总司令部发报!
电文:‘我部于台儿庄地区遭支那军主力顽强阻击及多重包围,战况极度激烈,伤亡惨重,后勤断绝。
然全体将士决意玉碎,以报皇恩。
恳请战术指导,并速派有力部队,向内夹击,中心开花,一举击破当面之敌,彻底复灭第五战区主力于徐州外围!’”
“中心开花”!——他要将自己死死焊在台儿庄,吸引所有中国军队来攻,然后等待外围的援军,猛击中国军队的背后,实现内外夹击,反将第五战区的主力一口吃掉!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也极其冒险的计划,充满了日本军人特有的赌性和对自身战斗力的盲目自信。
“二:各部即刻转入防御!就地构筑环形工事!利用一切房屋废墟创建支撑点!
没有命令,绝不后退半步!弹药集中分配,优先保障机枪和炮兵!
我要让台儿庄,变成支那军的坟场!让他们每前进一步,都流干鲜血!”
“三:收缩防线,放弃外围不必要据点,将兵力集中于台儿庄内核局域及东北、西北几个重要高地!
形成坚固防御枢钮!我们要象一颗钉子,死死钉在这里,直到援军到来,里应外合!”
疯狂的命令被下达。
原本还在试图反冲击或调整部署的日军各部,迅速放弃了机动野战的念头,如同受伤的刺猬蜷缩起来。
他们利用台儿庄复杂的废墟地形,疯狂地挖掘战壕,用砖石、木材、沙袋加固每一个可能的射击点,将坦克和装甲车开进废墟作为固定堡垒,
一种残忍的防御体系,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构建起来。
日军的战斗力,尤其是其单兵素质和防御作战的顽强,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清楚,突围已无希望,唯有死守待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甚至…反败为胜的可能!
台儿庄的战局,瞬间从中国军队势如破竹的合围进攻,转变为惨烈无比的巷战和攻坚战。
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甚至每一堆废墟,都成为了双方反复争夺、用鲜血浸透的死亡之地。
矶谷廉介的“中心开花”战术,确实给第五战区的歼敌计划带来了巨大的困难和惨重的伤亡。
李德林和林风等人很快就发现,他们围住的不是一头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只陷入绝境、獠牙依旧锋利的疯狂困兽。
歼灭战,变成了更加残酷的消耗战。每一寸土地的推进,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台儿庄,这座本已饱经摧残的城镇,彻底沦为了血肉磨坊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