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门方向,日军的枪炮声震碎天幕,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大地在脚下微微颤斗。
教堂位置,一声喊叫声盖过了枪炮声和爆炸声。
“师座,师座,统帅部急电!”一个传令兵推开大门,冲到了林风面前。
他的军装身上划破好几处,粘满污泥,脸上满是灰尘。
林风从他手上接过那份被油布紧紧包裹的电报,将电报凑到眼前。
昏暗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有点模糊。
“林风少将:金陵危殆,城防已溃。命你部,即刻收拢残部,据守要点,死战巷战,迟滞敌锋,不得有误!此令,统帅部。”
他捏着纸张的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手上的青筋暴起。
时间仿佛凝滞了。
“师座,电报里说了什么?”一旁的副官率先打破指挥部里的沉寂。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手,不是指向敌人,而是轻轻按在了身旁一段被炮火熏黑的残破砖墙上。
青砖冰冷粗糙,布满弹痕和爆炸留下的凹坑。
他的手掌抚过那些伤痕,动作缓慢而沉重,仿佛在触摸一段浸透血泪的历史。
“黄埔教我们,”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成功,便成仁。”
他顿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按在墙上的手掌猛地收紧,五指死死抠进砖缝里!
“今日,我补上下半句”
他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刀锋,刺破雨幕,投向中华门方向。
“不辱命,便碎骨!”
“通知王铭,给老子全力收拢溃兵!沿着街巷利用地形,逐步抵抗。小鬼子,战斗才刚刚开始!”林风对着传令兵吩咐道。
下完命令,林风便带着部队去了下关码头。
那里宋希濂的36师还掌控的少量船只,他要让他们配合用船只全力运送百姓转移。
金陵城一处巷子深处,大约一个排的士兵边跑边反击。
这群士兵头戴德式钢盔,手里拿着中正式步枪。
“跑!他娘的快跑啊!”一个骨瘦如柴的兵嘶喊着,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惊恐地朝巷口方向望去。
还有两个人,一个抱着条不知从哪抢来的棉被,裹在身上瑟瑟发抖,另一个矮壮的汉子,肩头胡乱缠着浸透血污的绷带,脚步跟跄,全靠一股蛮劲撑着。
巷口方向,枪声陡然密集起来,子弹“啾啾”地尖叫着,打在巷子两侧的青砖墙上,迸出刺目的火星,碎砖屑簌簌落下。
“堵死了!前头有鬼子!”抱着棉被的兵带着哭腔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操他祖宗!”矮壮伤兵咒骂着,脸上横肉抽搐,眼睛发红。
“往回跑!翻墙!翻墙过去!”他指着旁边一段倒塌的院墙形成的矮坡。
三人刚转身,脚步却象被钉住般猛地刹停。
巷子另一头,雨雾弥漫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人影。
“谁……谁啊?让开!”瘦兵的声音发虚,手哆嗦着想去摸腰间的剌刀,却几次都没能抓住刀柄。
帽檐下抬起的,是一张瘦削而刚硬的脸。胡茬多日未刮,那双眼睛扫过这群溃兵时,带着冰冷和审视。
“王……王长官?”抱着棉被的溃兵第一个认出来,失声惊呼,抱着棉被的手一松,那脏污的棉被“噗”地掉进泥水里。
矮壮的伤兵身体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肩头的伤口因这动作撕裂,血又渗了出来,他却恍若未觉。
王铭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里没有斥责。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王铭望着这群溃兵,缓缓开口。
“报告长官,我们是88师的。”那个瘦的溃兵立刻回答。
“88师?德械师?你们在丢德械师的脸!”王铭怒斥。
“在金陵城,只有战死的军人,没有逃跑的军人!”
“长官!”矮壮伤兵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混杂着痛苦和不解。
“守不住了啊!孙师长带头逃跑,88师两个旅长全部战死,雨花台……雨花台已经……”他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弯下腰,肩头的血染红了脚下的泥水。
“我现在给你们个机会,拿起你们的枪,跟着我们79师,一起打回去!”王铭向前踏出一步。
88师的溃兵听完王铭说的话都沉默不语。
“操!”矮壮伤兵脸上的茫然瞬间被王铭的话刺激到了。
他眼里的血丝骤然爆开,猛地一把推开旁边试图搀扶他的瘦兵,另一只手狠狠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和雨水,低声说道:干他娘的小鬼子!跟长官走啊!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跟跄着,却以惊人的速度站到了王铭身边。
抱着棉被的溃兵浑身一抖,看看怀里掉在泥水中的棉被,眼神剧烈挣扎。瘦兵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身体筛糠般抖得厉害。
远处,一排机枪子弹带着死神的尖啸扫过巷口上方,打得瓦片爆裂纷飞,碎屑簌簌落下。
“走!”瘦兵猛地一咬牙,眼中最后一丝尤豫被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彻底淹没。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支中正式步枪,拉了下枪栓,看也不看地上那团泥污的棉被,嘶喊着:“长官!我跟你们79师干了!”
中国士兵不缺勇气,不缺与敌军拼命的精神,二战德军元首曾说过,东方有着最好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