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10日凌晨,紫灰色的天幕被炮火撕开。
第72军军长兼第88师师长孙元良,根据上级防御地区的划分,并结合当地地形,把雨花台阵地防御正面扩大到7~9公里左右。
在整个防御阵地上,88师修建了大量障碍物、反坦克壕、铁丝网,并且设置了诸多雷区,重要据点还构筑了机枪掩体阵地和水泥稠堡。
附近民房周围也堆满沙包,构筑了铁丝网,作为班排级防御据点。
而88师战防炮连则布置在一线阵地,山炮连阵地设在雨花台炮台附近,并用伪装物掩盖起来,作为重要的火力支柱。
日军第6师团在即将发起进攻雨花台左翼阵地安德门一带之前,日军炮兵就集中了20多门75毫米野战炮、150毫米榴弹炮对雨花台进行火力复盖。
日军改三八式75毫米野战炮最大射程为11600米、四年式150毫米榴弹炮最大射程为8800米,其炮火能复盖整个雨花台阵地。
第88师尚未与第6师团交火,就遭到日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一线阵地修建的不少防御工事、机枪掩体阵地被摧毁。
第72军补充旅第1团团长华品章,在指挥从板桥镇撤到雨花台左翼安德门阵地的团主力时,被日军炮弹爆炸所飞出的弹片击中,以身殉国。
猛烈的炮火持续到12月10日早上6时许,日军第23联队于早上7时,率先向雨花台左翼发起进攻。
严守阵地的88师守军利用三四挺捷克式轻机枪猛烈扫射日军,一时之间,在守军的火力网面前,日军第23联队第3中队难以前进一步。
看到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驹泽中佐下令,把全部炮兵推到第一线。
在日军九二式70毫米步兵炮和四一式75毫米山炮的猛烈炮击下,中国守军官兵死伤惨重。
原日军第4中队士兵佐藤纯夫后来写道:
“第二天即10日天亮后,战斗终于打响了。敌军为了死守这个金陵防卫第一线的要塞,顽强地抵抗。机关枪掩体如喷火般猛烈射击,雷鸣般的爆炸声响彻阵地。战斗极其惨烈,每前进一步都十分困难。”
金陵雨花台阻击战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惨烈战况!
“放近到三十步!”262旅旅长朱赤的吼声穿透爆炸声。
阵前铁丝网早被炮火熔成废铁,日军第23联队三个中队如蝗虫般涌上斜坡。
士兵们中扒出捆好的集束手榴弹,导火索在颤斗的手指间滋滋燃烧。
当黄呢军装逼近战壕边缘,数百枚手榴弹同时炸裂,人体残肢与三八式步枪碎片腾空而起。
敢死队员身挂五颗手榴弹列队,百人齐诵:“壮士此去,不复还也!”
他们扑向日军坦克集群,爆炸声在履带下连环炸响。
一小时后,十二辆战车化作废铁,敢死队仅四人爬回阵地,其中一名少年腹部插着剌刀,肠子拖地爬行二十米,拉响了阵地前最后一道诡雷。
朱赤的军呢大衣已染成暗红。腹部弹孔涌出的肠子被他塞回,皮带死死勒住伤口。
特务连长郭学礼含泪为他包扎时,摸到口袋里硬物,一张结婚照和未寄出的家书。
信纸被血浸透,字迹晕染如梅:“淑琴吾妻,倭寇若渡长江,吾儿当更名卫国……”
午时,炮弹破片削断了他的喉管。濒死的将军指向阵地后方,郭学礼会意埋下诡雷。
爆炸掀起的焦土如棺椁般复盖了朱赤的遗体。
在雨花台右翼,264旅的混凝土碉堡成了炼狱溶炉。
日军战车第5大队的八九式中战车碾过反坦克壕,37毫米战防炮早已炸成废铁。
士兵们拖着断腿爬向坦克,集束手榴弹在履带下爆出火球。
当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高致嵩旅长嘶吼着下令:“封死后门!” 铁栓轰然落下,三百残兵将自己锁在碉堡内。
射击孔喷出的子弹逐渐稀疏,日军冲入时,只见守军与突入敌兵纠缠的尸体堆成小山。
当日军踩着尸山登上主峰,中华门城楼已在望。
高致嵩引爆了埋设在全阵地的八百枚手榴弹,冲天火柱将冲锋的日军第45联队吞没。
幸存的日军在碉堡残骸间肃立,他们发现所有重机枪位后门都被焊死,守军遗骸呈阶梯状在射击孔后。
第一排中弹倒下,第二排接过机枪,直至五六具尸身堆成血肉枪架。
焦土上散落着德制钢盔碎片,而今游人踏青的雨花台,春风每拂过战壕遗址,便翻涌起当年的誓言:
“此身可碎,此枪不冷;此门若破,魂守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