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那枚纽扣通讯器递回去时,指尖在边缘多停留了一瞬。公安人员没留意,他却记住了刻痕的角度——像道斜斜的刀口,正好对着\"04\"两个数字的右上角。
半小时后,一辆深灰色轿车停在校门口。一半,穿藏蓝制服的公安探出头:\"可以出发了。
他没多问,拎起工具包就钻进后座。苏雪已经在里面坐着,笔记本摊在膝头,笔尖悬在纸面上方,等着他开口。
前排副驾转过头来,是昨晚指挥行动的那位队长。查了港城西区所有废弃建筑的登记资料,光变电站就有七个,到底哪个才是接头点?
陈默从口袋里摸出张折成小方块的纸,展开,正是昨晚从病房带出来的坐标修正值。
车队驶上主路,一路向南。经过一座立交桥时,桥墩旁立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写着\"西区三号变电所\"。陈默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十七分,阳光正斜照在铁牌右侧第三颗螺丝上。
车稳稳停住,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们顺着排水管往里走,不到五十米就发现一扇伪装成检修门的钢板。撬开后,里面是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桌上摆着台老式传真机,旁边压着份刚接收的文件。
纸页泛黄,边角卷曲,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代号和日期。最显眼的是左上角的印章——一个被墨水反复涂抹过的徽记,只留下模糊轮廓。
陈默一眼认出:和档案室那份涂黑卷宗上的印泥完全一致。
陈默没回答,只是把纸轻轻放回桌上,闭眼三秒。
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零九年某次国际反谍会议的投影幻灯片,标题是《冷战时期东欧情报网字符映射规律研究》。其中一页提到,克格勃七十年代曾利用莫斯科供暖系统启停时间作为解码密钥——每年十一月四日锅炉点火,对应字母表偏移+7。
这段记忆来自前世一次旁听讲座,当时只当是学术趣闻。
此刻,它成了钥匙。
他睁开眼,抽出随身带的红笔,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几行符号,然后逐个替换。七分钟后,第一份完整名单浮现出来。
十七个地点,九个名字。
苏雪盯着纸上最后一个名字,轻声念出来:\"王振国……挂名顾问,实际负责人。
空气一下子凝重起来。
没人说话。
两小时后,境外公司总部大楼前停了五辆警车。董事长办公室在十八层,整层只有他一人有门禁权限。
电梯门开,陈默走在最前面。西装革履的董事长站在办公桌后,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的光。
撬开后,一本黑色封皮的册子静静躺在里面。
材质粗糙,纸张发脆,边角有虫蛀痕迹。翻开第一页,满纸都是看似无序的数字与符号。
他闭上眼,再次调取那段关于供暖周期的记忆。字符对照表:11月=+7,12月=+9,1月=-3……结合页码年份错位规则,逆向推演。
笔尖在纸上飞快移动。
第六分四十秒时,他停笔,将复印件甩在桌上。
董事长低头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陈默看着他,忽然换了种语气,低沉而缓慢:\"那天特别冷,煤油炉在楼道里烧着,味道很冲。你父亲进门时手套破了个洞,左手小指露在外面,冻得发紫。
董事长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桌沿才没倒下。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董事长嘴唇抖了几下,终于瘫坐进椅子里。
警察上前铐人时,陈默走到书架前,随手拉开抽屉。一台微型碎纸机安静地卧在里面,插头还连着电源。
他拔掉电线,从碎屑盒里翻出半张未完全销毁的纸片。着几个字:\"港城计\"。
傍晚六点,所有人撤回公安临时指挥部。陈默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手里拿着那本缴获的加密本,一遍遍摩挲封面边缘。
窗外暮色渐浓,楼下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他没抬头,只是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极淡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