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还带着夜的凉意,城郊公路边的枯草被吹得伏倒一片。摩托停在路边,油箱上贴着\"赵氏修车\"四个红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铁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响声。赵天虎站在监狱外的小坡上,手里拎着个空布包,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佝偻的身影上。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袄,脚边放着个斑驳的绿色铁皮工具箱,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赵天虎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工具箱递到他手上时,金属外壳冰得刺手。他低头一看,箱子边角有几道新补的焊痕,锁扣换了新的,把手缠了层胶布——显然是被人仔细修整过。
赵父没看他,转身就走。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公路往前。赵天虎背着包,一手提着工具箱,脚步有些不稳。三年没碰过这么重的东西,肩膀发酸,可他又舍不得放下。这箱子是他小时候用过的,那时候父亲还在厂里当小老板,他总爱蹲在车间角落看工人换轮胎、调化油器,偶尔偷偷拆个零件装回去,还能蒙混过关。
赵天虎没吭声,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们走到三轮摩托旁,赵父掏出钥匙扔给他。开张,今晚得把铺面收拾出来。
这话戳到了痛处。开手,声音低下去:\"我知道我错了。
赵天虎咬了咬牙,没反驳。
赵父从摩托后座搬下一块木板,上面刷着崭新的招牌:赵氏修车·专业汽修保养。字是手写的,墨迹还没干透,像是刚做好就急着挂上来。
这话让赵天虎眼眶发热。他扭过头去,假装检查工具箱有没有锁好。
夜里十点多,他们到了汽配街。门面在一排老旧店铺中间,卷帘门锈迹斑斑,门口堆着些废弃轮胎。赵父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空气中飘着灰尘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火光一闪,照亮了一角地面:扳手、套筒、千斤顶散落一地,墙边立着两个铁架,上面摆着几瓶润滑油和备用零件。屋子不大,但东西齐全,看得出是按标准汽修铺布置的。
赵天虎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工作台角落有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密螺丝刀,刀头锃亮,手柄上有磨损痕迹——是他以前常用的那一套。
赵天虎没再说话,只是把工具一套套拿出来,摆在台面上。每一把都擦过,整整齐齐,像是有人定期打理。
父子俩忙到凌晨才收工。前递给他一串钥匙,\"住处就在后面隔间,床和被子都备好了。明早七点开门,别迟到。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赵天虎已经站在店门口。他换了身蓝色工装,头发剪短,脸刮干净,手里拿着抹布一点点擦招牌上的灰。
七点整,卷帘门哗啦一声拉开。
第一个客人是位骑三轮的老汉,车子半路熄火推了过来。赵天虎戴上手套,掀开引擎盖一听,立马判断是火花塞积碳。
老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在工具箱里翻找配件,动作利索,眼神专注,完全不像个新手。
果然不到十分钟,车子打着了火,排气管噗噗喷出白烟,老汉乐得直拍大腿:\"小伙子行啊!多少钱?
中午时分,陆续有几辆车进店做保养。店名来历,赵天虎只说:\"家里传下来的,刚起步。
没人知道他曾是校园恶霸,也没人提他坐过牢。在这里,他只是一个修车的。
傍晚收工,赵天虎关好门窗,坐在工作台前数今天的收入。三百六十二块,不多不少。
今日接单七笔,故障排除率百分之百。
然后翻到第二页,画了个简单的计划表: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工具箱。那绿色铁皮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焊痕清晰可见,像一道愈合的伤疤。
他知道,这不是赎罪。
这是重新开始。
夜深了,他躺在后屋的小床上,听着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三年前自己持刀闯进实验室的画面,还有陈默站在监控屏前冷冷看他一眼的情景。
那些事不会再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他五点半就起床,先绕着汽配街跑了三圈,回来冲了个澡,换上工装,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七点整,卷帘门准时拉开。
一位年轻女子推着电动车进来,车轮卡死,链条脱落。她穿着整洁,神情焦急。
他熟练地拆链、归位、上油,动作干净利落。紧螺母,站起身:\"好了,试试看。
女子跨上去试了试,车轮顺畅转动。修得真快,多少钱?
赵天虎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个绿色工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