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戈壁滩的碎石路，发出细密的咯吱声。陈默靠在窗边，眼镜片上蒙着一层薄灰。他的手指一直揣在外套口袋里，捏着那张折了四折的纸条。苏雪坐在旁边，拧开保温杯递到他手边。
他接过喝了一口，热水烫得喉咙舒服了些：\"快到了？
他点点头，又闭上眼。留着昨晚的画面——屏幕上跳出\"轨道模拟通过\"时，沈如月高兴得直跳，赵天虎笑得合不拢嘴。那时候他只觉着松了口气，现在想想，像是扛了十年的担子终于轻了点。
车子开进发射基地大门，警卫核对证件后抬杆放行。远处观测台已经站了不少人，军绿色大衣的身影三五成群，低声交谈着。一辆通讯车停在旁边，天线正慢慢升起来。
陈默推门下车，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扶了扶眼镜，脚步没停。苏雪紧跟在他身后，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
苏雪看了他一眼。他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倒计时的广播响起来，全场安静下来。
五分钟后，铁塔两侧的防护臂慢慢移开。火箭立在晨光里，尾部闪着银白色的光。风更大了，吹得旗子哗哗响。
陈默走到栏杆前，伸手握住苏雪的手腕。她的手有点凉，但他没松开。
广播开始读秒。
陈默没再说话，眼睛盯着点火口。
苏雪的呼吸慢了下来。
火焰猛地从底部喷出，大地震动，热浪扑面而来。火箭缓缓离地，越飞越快，冲破云层，直上蓝天。
人群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有人互相拍着肩膀，有人偷偷抹眼角。起对讲机：\"星箭分离成功！轨道参数正常！
欢呼声更响了。
陈默却一动不动。他仰着头，直到那个光点变成小黑点，消失在天空里。
身边的人渐渐散去，有人过来道贺，说辛苦了。他一回应着，声音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转过身，发现苏雪还站在原地，望着天空。
她嗯了一声，陪他站着。
风吹得厉害，把她的衣角掀了起来。他伸手把她鬓角的头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展开。
她接过，低头看去。
科研、家庭、国家，我们都要。
2023年，我们要个孩子。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她没说话，眼圈却红了。
下一秒，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他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搂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风还在吹，带着戈壁的干燥和凉意。远处控制楼的信号灯一闪一闪，像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声音有点哑：\"你说过，要让我看到更真实的世界……现在呢？
她咬着唇，把那张纸攥紧了些，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她哼了一声，把脸埋回他肩膀。
她抢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产检时间、婴儿房布置、育儿知识学习……
两人并肩往车边走，步子慢悠悠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快到车门时，陈默忽然停下。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另一张纸条，比之前的更旧，边角都磨毛了。
她接过，展开。
如果还能重来，我要做个普通人，娶个真心待我的女人，生两个孩子，住个带院子的一楼。
她看完，没说话，慢慢把纸条折好，放进自己口袋。
她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忽然转头看他：\"陈默。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观测台。
后视镜里，发射塔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茫茫黄沙中。
陈默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自然地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挣脱，反而轻轻回握。
车轮碾过碎石，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