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建国看着女儿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难得地，多解释了两句。
“前段时间，部里发了一份内部通报表扬。
“就是何雨辰为国家创造巨大外汇的事。”
沉建国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应该就是这个何雨辰。”
“是他，一手促成了这件事。为国家，创造了难以估量的巨大资产。”
“年纪轻轻，身在工业部，却有如此的眼光、魄力和手腕。”
沉建国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年轻人。”
说完，他看着目定口呆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校门口的方向。
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表情，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
他点了点头。
用一种带着审视，却又透着几分欣赏的语气，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还不错。”
短短三个字。
却象是一道天籁，在沉青禾的耳边轰然炸响！
她……她没听错吧？
一向眼高于顶，对谁都看不上眼的父亲，竟然……竟然夸奖了何学长？
还用了“非常了不起”和“还不错”这样的评价！
这……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震惊！
沉建国没有再理会已经傻掉的女儿。
他转过身，迈开步子。
“走吧，送你回宿舍。”
“哦……哦！”
沉青禾如梦初醒，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她跟在父亲的身后，看着他那宽厚而熟悉的背影，心里象是打翻了五味瓶。
有被抓包的心虚。
有秘密被戳破的慌乱。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澎湃的自豪和喜悦！
原来……
原来她喜欢的人，是这么的优秀！
优秀到，连她那挑剔到极点的父亲，都忍不住开口称赞！
两人并肩走在安静的校园小路上。
沉建国忽然开口。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今天。”沉青禾的声音，依旧跟蚊子哼哼似的。
“今天？”
沉建国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女儿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
“他今天，跟你表的白？”
沉青禾的头，埋得更低了，轻轻地“恩”了一声。
沉建国沉默了。
他想起刚才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年轻人，只是平静地说了几句话。
然后，自己的傻女儿，就跟被勾了魂一样，晕乎乎地进了校门。
他皱了皱眉。
“他怎么说的？”
沉青禾的脸更烫了。
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跟自己的父亲复述啊！
“就……就……”
“说。”沉建国用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字。
沉青禾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我们处对象吧。”
沉建国听完，又一次沉默了。
良久。
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评价。
“这小子……”
“还挺狂。”
“狂”，这个字从沉建国的嘴里说出来，却听不出是贬是褒。
沉青禾的心，又悬了起来。
她偷偷抬眼，瞄了一眼父亲的侧脸。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很快，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爸，那我上去了。”沉青禾停下脚步，小声说道。
“等等。”
沉建国叫住了她。
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属于父亲的，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无奈。
“青禾。”
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爸不拦着你。”
“但是，有句话，你要记住。”
沉建国看着她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道：“看一个男人，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不要看他现在有多风光，要看他，有没有担当。”
沉青禾重重地点了点头。
“爸，我知道了。”
“那个何雨辰……”沉建国顿了顿，“是不错，但你们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不要一头扎进去，多看看，多想想。”
“明白吗？”
“恩！”
沉建国看着女儿那乖巧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该说的，他都说了。
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票证，和一小叠钱，塞到了沉青禾的手里。
“这个拿着，别亏了自己。”
“爸！我不要！我有钱！”沉青禾连忙推辞。
“拿着！”沉建国的语气，又恢复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把钱和票，硬塞进女儿的口袋。
“行了，上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迈开步子，很快就融入了夜色之中。
沉青禾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眼框，微微有些发热。
她攥着口袋里那带着父亲体温的钱和票，心里，暖洋洋的。
父爱总是如此沉默，不过三言两语…
……
另一边，何雨辰没有直接回家，现在才六点多，不到七点。。
他想起了娄振华，于是顺路去看望。
娄家的灯还是亮着的，何雨辰敲了敲门，娄母很快开门。
“雨辰啊，快进快进！”
进门之后，，一个人正伏案疾书。
是娄振华。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正拿着一支钢笔，在一份文档上，专注地批注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雨辰？”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精神却异常矍铄。
自从当上这个工业部的“特别顾问”，娄振华整个人都象是换发了第二春。
他不再是那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旧时代商人。
他现在，是娄顾问。
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事情做的，新中国的建设者。
他把部里积压的一些关于企业管理、成本核算的旧文档，全都翻了出来。
凭借他大半辈子的经商经验，去芜存菁，写出了一份又一份极具价值的分析报告。
工业部的那些老干部们，一开始还对他这个“资本家”出身的顾问，有些不以为然。
但看了他写的报告之后，一个个都惊为天人！
原来帐还能这么算！
原来成本还能这么控制！
原来一个厂子的运转，里面有这么多门道！
一时间，娄振华的办公室，门庭若市。
来请教的，来取经的，络绎不绝。
“娄叔，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何雨辰给他倒了杯热水。
“不累！一点都不累！”娄振华摆了摆手，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我现在才感觉，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把手边的一份文档递给何雨辰。
“你看看这个。”
何雨辰接过来一看。
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关于国营轧钢厂成本控制与效益提升的几点建议》。
他翻开看了几页。
里面，从原材料采购，到生产流程优化，再到废料回收利用，每一条，都分析得鞭辟入里，数据详实，逻辑清淅。
“娄叔，您这……”
何雨辰有些惊讶。
这份报告的水平，完全不亚于后世那些专业的企业管理咨询师了。
“这只是初稿。”娄振华谦虚地笑了笑，“我这几天，准备去轧钢厂，实地看一看，再把方案完善一下。”
“到时候，这份报告交上去，我有信心，能让轧钢厂每年的利润，至少再提高五个点！”
何雨辰点了点头。
他相信娄振华有这个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