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报纸中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里,有一则短讯。
标题,用黑体字印着。
《边境管理加强,多名企图外逃资本家落网》。
何雨辰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飞快地扫过正文。
报道称,昨夜,有关部门在南方的几个重要口岸,展开了一场联合抓捕行动。
一举抓获了数名,企图携带大量金条、美金等贵重物资,准备偷渡外逃的“大商人”。
人赃并获。
报道的最后,用严厉的措辞指出,将对这些妄图窃取国家资产,背叛人民的投机分子,进行最严厉的审判!
何雨辰面无表情地,缓缓合上了报纸。
他的指尖,有些冰凉。
他的脑海里,瞬间回想起昨天下午,在茶馆里,他对娄振华说的话。
“第一条路,跑。”
“换成金条,越多越好。”
“想尽一切办法,找蛇头也好,托关系也罢,带着您的家人和金条,去香江……”
原来……
原来那第一条路,从一开始,就是一条通往地狱的绝路!
一张看不见的天罗地网,早已悄然张开。
就等着那些心存侥幸的人,自己一头撞进去!
何雨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寒芒。
他不仅仅是救了娄家。
他更是从一个娄振华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他自己都刚刚才确认的,早已布好的必死之局中,将他们硬生生地,给捞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着正抱着婴儿,一脸傻笑的何雨柱,和旁边喜极而泣的娄振华夫妇。
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
…
第二天。
工业部礼堂。
气氛庄严肃穆。
红色的横幅,从礼堂的这头,拉到那头。
上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热烈欢迎爱国商人娄振华先生”。
娄振华站在后台的入口处,手心里全是汗。
他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料子很好,剪裁得体,但他的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有穿着干部服的领导,有穿着工装的工人代表,还有扛着相机的记者。
每一道目光,都象是一盏探照灯,让他无所遁形。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商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今天,他承认自己有些慌了。
他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查找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找到了。
何雨辰就坐在礼堂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他没有看娄振华,只是平静地看着主席台。
但仅仅是看到他的身影,娄振华那颗狂跳不止的心,就奇迹般地,安定了几分。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为我国工业化建设,做出无私奉献的爱国企业家,娄振华先生,上台讲话!”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响彻整个礼堂。
轰!
雷鸣般的掌声,骤然响起!
娄振华身子一僵,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了主席台。
他站到麦克风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讲稿。
那是昨天晚上,何雨辰派人送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干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
一道目光。
他抬起头,穿过人群,与角落里的何雨辰,对视了一秒。
何雨辰的眼神,依旧平静。
但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是这一下。
象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娄振华的身体!
他抬起头,直视着台下的所有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涌上了一股真切的,滚烫的情绪!
“同志们,朋友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却异常清淅。
“我叫娄振华,一个旧时代的商人。”
“前半生,我追逐的,是金钱,是利益。我以为,那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但是,我错了。”
“我看到新中国日新月异的变化,我看到我们的国家,在党的领导下,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和力量!”
“我才终于明白,个人的财富,在国家和民族的未来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
仿佛这不是在念稿子!
而是他压抑在心底最真实的呐喊!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
“我要把我的一切,都投资给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投资给我们民族光辉璨烂的未来!”
“我相信,这笔投资,是我娄振华这辈子,做得最正确,最光荣的决定!”
说完,他对着台下,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礼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
“好!!!”
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
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比刚才,还要热烈十倍!百倍!
工业部的部长,就坐在第一排。
他一边用力地鼓着掌,一边满意地看着台上的娄振华,脸上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这个觉悟!
太高了!
这次的宣传典型,找对人了!
会议即将结束。
部长走上台,握着娄振华的手,再次给予了高度评价。
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秘书服的年轻人,神色慌张,却又带着一丝极度的兴奋,快步跑上了主席台。
他俯身在部长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急促地说了几句话。
部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先是震惊!
然后是难以置信!
最后,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和激动!
他松开娄振华的手,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后台的办公室。
礼堂里的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娄振华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变故?
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