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雨辰几乎是住在了办公室里。
“西北事件”的馀波,比他想象的还要剧烈。
那份由他亲笔起草,由工业部直接下发的通报,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全国所有相关工厂的上空。
红星电线厂厂长就地免职,副厂长和技术科长一并接受调查。
价值数十万的劣质铜线,被当着所有工人的面,送进了溶炉。
杀鸡儆猴!
这四个字的分量,被何雨辰用雷霆手段,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所有参与到“创汇”项目的工厂,上至厂长书记,下至车间班组长,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以前生产,讲究的是“差不多就行”。
现在,何雨辰告诉他们,什么叫“差一点都不行”!
质量!
品控!
这两个词,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没有人敢再敷衍了事,没有人敢再偷工减料。
无数份加急电报从全国各地飞向京城,内容不再是哭穷要资源,而是反复确认图纸上的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公差。?”
“何工,津门无线电厂询问,电热毯控制器的电容标准,是否必须采用部颁最高标准?”
“何总工……”
办公室的电话,几乎被打爆了。
何雨辰对此只有一个回复,通过秘书传达给所有人。
“图纸上怎么写,就怎么做。做不到,就换能做到的人来做。”
简单。
粗暴。
却有效到了极点。
在这种高压之下,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谨风气,开始在各大工厂里蔓延。
……
一个星期后。
创汇机械厂,总装车间。
当一箱箱贴着不同厂名标签的零部件,从全国各地如百川归海般汇集到这里时,奇迹,发生了。
“老张,把沪厂的那个外壳递给我。”
流水线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头也不抬地喊道。
“给!”
一个印着“沪上塑料一厂”字样的米白色塑料外壳被递了过来。
老师傅拿起一个来自“津门无线电七厂”的控制器电路板,看也不看,就往外壳里的卡槽上按去。
他手上的力道已经下意识地准备好了。
以往装配这种不同厂家的零件,十次有九次对不上。
不是孔位偏了,就是尺寸差了。
要么用锉刀磨,要么用榔头敲。
反正,总得费一番手脚。
然而这一次……
“咔哒。”
一声轻响。
电路板,严丝合缝地嵌入了卡槽之中,纹丝不动。
老师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愣住了。
“嘿,邪了门了!”
他不信邪,又拿起一个来自“京城开关厂”的电源开关,对准外壳上的预留孔。
轻轻一推。
“咔哒。”
又是一声脆响,完美卡入。
这下,不光是他,周围几个工友也都注意到了不对劲。
“老张,你那怎么样?”
“我这也一样!你看,东北厂的加热丝,跟咱们京城自己厂的底板,孔位对得分毫不差!”
“我的天……这螺丝拧进去,松紧都刚刚好!”
一声声惊叹,在流水在线此起彼伏。
工人们惊喜地发现,这些来自天南海北,横跨数千公里的零件,仿佛出自同一个模具,同一个工人之手。
它们之间的匹配度,达到了一个前所未闻的完美程度!
不需要锉刀。
不需要榔头。
更不需要在安装时骂骂咧咧。
每一个动作,都变成了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快!快!下一个!”
“这边跟上!别断了!”
工人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了。
这种毫无阻碍的生产过程,带来了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流水线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被提到了极限。
原本预计日产三万张的生产线,第一天就突破了四万,第二天直接冲上了五万!
整个总装车间,都陷入了一种疯狂而高效的运转之中!
张司长站在车间二楼的观察窗前,看着下面热火朝天的景象,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他知道,一个生产神话,正在自己眼前诞生。
而缔造这个神话的人,此刻正站在他的身边。
何雨辰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色平静地看着下方的一切。
仿佛这惊人的效率,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张司长深吸一口气,转向何雨辰,莫明其妙的说了声:“谢谢!”
“谢我做什么?”何雨辰笑着瞥了他一眼,“这是我们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张司长用力地摇头,“没有你制定的标准,没有你的雷霆手段,就没有今天!是你告诉我们,我们龙国的工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啊。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只要标准统一,品控严格,他们也能造出如此精密、如此完美的产品?
这不仅仅是一批电热毯。
这是龙国工业被压抑许久的自信心!
何雨辰没有再说什么。
他看着那一条条飞速运转的流水线,心中那块关于国家信誉的大石,终于彻底落了地。
七千万元的外汇。
稳了。
就在这时,一个技术员拿着一份报告,兴奋地冲了上来。
“厂长!何总工!好消息!”
“第一批组装的产品,通过了所有测试测试!所有指标,全部合格!”
技术员几乎是吼出来的。
技术员手中的报告被攥得发皱:“耐压测试、温控精度、绝缘性能……连抽样的寿命仿真实验都过了!数据比部里定的合格线还高出一截!”
何雨辰接过报告,指尖拂过密密麻麻的检测数据,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他抬眼看向车间,工人们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模糊却充满力量——那是一种被认可、被点燃的生命力。
“通知下去。”
何雨辰的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暖意:“第一批合格产品即刻打包,优先发到熊国。另外,把今天的装配效率和检测报告,同步抄送给工业部和外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