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那些压低了的笑声，却象针一样扎在刘海中的耳膜上。
“这不是刘师傅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海中脚步一顿，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同为七级锻工的老师傅，正抱着骼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这人之前也想报名参加八级工考核，但因为名额有限，论资排辈，最后机会落到了刘海中头上。
他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
“刘师傅，考完了？怎么样，八级工的牌子，是不是已经挂上了？”
开口说话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刘海中的脸，瞬间涨成了酱紫色。
他的徒弟忍不住了，站出来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师傅这次只是失误了！”
“失误？”
那人夸张地笑了起来，“我听说了，那不叫失误，那叫胡闹！听说你师傅那件作品，连考官都惊动了，拿着卡尺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量呢！”
“哈哈哈！”
周围几人顿时哄堂大笑。
“听说李工都发火了，问他是怎么有脸来参加考核的？”
“哎，真是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啊！刘师傅，您这水平，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们呢！我们就算考不过，起码也能交上去一件象样的东西，不至于给咱们锻工丢人啊！”
“就是！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还整天把八级工挂在嘴边，这下好了，脸都丢到全厂了！”
一句句刻薄的嘲讽，象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刘海中最后一点遮羞布，撕得粉碎。
他浑身颤斗，嘴唇发白，气血直往脑门上冲。
“你……你…”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人家说的，全都是事实。
……
与此同时。
一号车间旁边的办公室里。
杨厂长正满脸笑容地给何雨辰、王工和李工三人倒水。
“三位工程师，辛苦了！辛苦了！”
“这次的考核，组织得非常严谨，非常成功！这都是三位的功劳啊！”
王工摆了摆手，脸上还有些馀怒未消：“杨厂长，你可别这么说。成功什么啊，差点没被气死！”
李工也跟着附和：“是啊！我真是想不通，你们厂里是怎么审核推荐名单的？那个叫刘海中的，那也叫锻工？简直是在胡闹！是拿我们厂里的考核当儿戏！”
杨厂长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显得有些尴尬。
“这……这个，确实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刘海中是我们厂的老工人了，平时表现也还……还行，没想到这次……”
他也没想到，刘海中能差到这个地步。
何雨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淡淡地开口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考核标准，不能因为谁是老工人就降低。不然，这考核还有什么意义？”
杨厂长连连点头：“是是是，何工说得对！我们一定吸取教训，以后严格把关！”
眼看气氛有些凝重，杨厂长连忙笑着打圆场。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三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一上午，我已经在小食堂那边安排好了，咱们先去吃顿便饭，边吃边聊！”
这既是规矩，也是人之常情。
王工和李工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那就叼扰杨厂长了。”
何雨辰也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杨厂长见状，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热情地在前面引路。
“三位，这边请！”
……
小食堂的饭局，气氛还算热烈。
杨厂长端着杯，一张脸上写满了热情。
“何工，王工、李工，这次考核可辛苦你们了！”
几人都是笑着回应，说了几句客套话。
对于这些客套和吹捧，他们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觉得有些乏味。
一顿饭很快吃完。
杨厂长亲自将三人送到了轧钢厂大门口。
三人坐上了部里派来的车。
汽车发动，将身后那座喧闹的工厂，连同杨厂长热情的笑脸，一并甩在了后面。
……
回到工业部，何雨辰先去跟领导汇报了一下考核情况。
领导对此十分满意，勉励了他几句。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打脸刘海中，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连一点波澜都没能在心里掀起。
他每天按时上下班，处理着部里的技术文档，偶尔去查阅资料，为下一个项目做着准备。
他已经从系统兑换了关于高压锅，手电筒，半导体收音机的知识，目前将图纸画了出来，就差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图纸拿出来了。
生活平静得象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
很快，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这天，何雨辰象往常一样，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一份报告。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突然。
“何工！何工！”
一个年轻的干事，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何工，司长叫您！让您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又是司长亲自召见？
这年轻人不会又立功了吧？
何雨辰回了句好，放下手里的钢笔，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知道了。”
他迈开步子，朝着司长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同事都向他投来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何雨辰一概无视。
他心里快速思索着，最近自己负责的工作里，有没有什么纰漏。
想了一圈，没有。
那会是什么事？
怀着一丝疑惑，他走到了司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异常洪亮且兴奋的声音。
何雨辰推门而入。
只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张司长，此刻正满面红光地站在办公室窗前，手里还捏着一张纸。
看到何雨辰进来，他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小何！你可算来了！”
张司长一把抓住何雨辰的手，用力地晃了晃，那架势，比轧钢厂的杨厂长还要热情百倍。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何雨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
“司长，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好事！”张司长松开手，激动地将那份资料拍在了何雨辰面前的桌子上，“你自己看！”
何雨辰拿起那份薄薄的纸。
上面的字不多，但每一个字，都象是带着千钧之力。
这是一份电报。
内容很简单。
雪花牌冰箱，收到了来自熊国的订单。
订单总数——三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