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辰还没来得及开口，刘海中就已经看到了他身后的王工和李工。
他眼睛一亮。
这两个人他可太熟了。
前几次八级工考核，这两人都是考官。
刘海中立刻把何雨辰当成了空气，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忙迎了上去。
“哎哟！王工，李工！您二位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络地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烟，就要往两人面前送。
这动作，行云流水。
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了。
要是放在以前，王工和李工说不定也就顺水推舟，把烟给接了。
但今天……
情况不一样了。
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刘海中递过来的烟。
王工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疏离。
“刘师傅，客气了。”
李工更是直接摆了摆手：“考核现场，不让抽烟，这是规定。”
碰了一鼻子灰。
刘海中递烟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什么情况？
这两人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
以前不都挺好说话的吗？
他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很快调整过来，把烟又收了回去。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考核期间，纪律第一！”
他自嘲地拍了拍脑袋，试图化解尴尬。
然而，更让他感到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他发现，王工和李工这两个地位不低的工程师，竟然隐隐地站在何雨辰的身后。
那姿态，不象是并肩而行，反而隐隐以何雨辰为中心。
就在刘海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工却主动侧过身，对着何雨辰客气说道。
“何工，要不我们先去旁边的休息室等一会儿？”
李工也紧跟着补充：“考核车间那边，您作为主考官，还得亲自过去检查一下设备和流程，看看是否都符合规范。”
轰——！
“何工”？
“主考官”？
这几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刘海中耳边炸响。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整个人都懵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王工和李工，管何雨辰叫……何工？
还说他是……主考官？！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刘海中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又被他立刻掐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何雨辰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
刘海中的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仿佛一尊滑稽的雕塑。
他身后的那群小学徒，也都傻眼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崇拜和羡慕，瞬间变成了错愕和茫然。
这世界……太疯狂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甚至比他们都小。
但是他们还在为考核三级工而努力，人家已经是工程师了！
“王……王工。”
刘海中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大了，他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王工，声音都在发颤。
“您……您刚才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
“他……他怎么可能是主考官？”
他指着何雨辰，手指都在哆嗦。
他不信！
他打死也不信！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何雨辰就算是坐火箭，也不可能爬得这么快！
在他的印象里何雨辰才参加工作还没有多久，怎么就变成了工程师，还成了八级工考核的主考官？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刘海中那副失魂落魄、难以置信的模样，李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他觉得这家伙真是拎不清。
何工的本事，是他们亲眼所见。
那是能让部里领导都重视的存在！
你一个七级工，在这里摆什么谱？
王工的城府要深一些，他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纠正道：“刘师傅，请注意你的言辞和态度。”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没有搞错。”
王工侧过身，郑重其事地向刘海中，以及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听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何雨辰同志，我们工业部研发处新晋的九级工程师，何工！”
九级工程师！
这五个字，比刚才的“主考官”更具杀伤力！
如果说八级工是工人串行的巅峰，那九级工程师，就是技术人员金字塔的顶端！
刘海中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他引以为傲的七级工身份，在“九级工程师”这个头衔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刚才还端着架子，倚老卖老地叫人家“小何”。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跳梁小丑！
李工看着刘海中那张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脸，继续补充道：
“何工凭借一己之力，创造了雪花冰箱，为部里创造了不可估量的价值！”
“司长亲自特批，破格提拔何工为九级工程师！”
“并且，今天由何工全权负责轧钢厂所有的高级别技术考核工作，担任主考官！”
一番话，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象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刘海中的心口上。
让他喘不过气来。
完了。
彻底完了。
刘海中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工和李工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个老油条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躬敬。
原来，人家早已经不是他能企及的存在了。
他想到自己刚才在众人面前吹嘘的那些话，什么“听声辨火候”，什么“看色定力道”，在一位真正的九级工程师面前，恐怕连幼儿园的儿歌都不如。
他的脸，火辣辣地疼。
仿佛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来来回回地抽了上百个耳光。
刘海中感觉自己象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赤裸裸地钉在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