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与叶倾心四目相对，不由愣住了。
他千算万算，没料到跟来的会是她。
清冷剑辉下，叶倾心的发髻有些许散乱，几缕青丝黏在额角，呼吸略显急促。
她死死盯着楚渊，紧握长剑的指节泛白，眸中翻涌着愤怒，似乎还带着几分迷茫。
“我……为何要追来？”再见楚渊，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心中浮现。
看着楚渊苍白的脸色，左肩伤口狰狞，那是为了帮他们取得灵草而受的伤。
再看到楚渊眼睛中的惊愕和警剔，她的心绪有些乱了。
“你……”叶倾心朱唇微启，却不知该说什么。
质问他的欺骗？
斥责他的魔门身份？
还是……直接拔剑，履行正道弟子斩妖除魔的本分？
每一种选择都似乎理所当然，却又每一种都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滞涩。
楚渊将她瞬间的挣扎尽收眼底。
他心中冷笑，这些所谓的正道门派可真有意思，只知道纠结所谓的正义和那可笑的道，这一点，远不如魔门直接拔剑来的痛快。
不过无论她接下来会如何，自己所为皆是为了求生，扪心自问，对她也算仁至义尽。
若她终究要拔剑相向，那便战，总好过这样一直拖着，徒增变量。
想通此节，他脸上刻意带着几分疏离，语带讥诮：“叶仙子还真是……锲而不舍。怎么，是想趁人之危，拿我这魔门圣子回去邀功？”
闻言，叶倾心面色又白了几分，似乎是因为被误解而委屈气恼。
她猛地抬头，涩声道：“楚渊，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只想问你，你为何要骗我？”
“骗？”楚渊低笑一声，不答反问：“叶仙子，敢问你……可曾亲手杀过人？”
叶倾心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未曾。”
她的人生轨迹纯净得如同水晶，斗法历练虽有，但取人性命之事，确实从未有过。
“哦？”楚渊眉头一挑，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问道：“那想必，救人是常事？”
“悬壶济世，乃我辈丹修本分，自然有过。”叶倾心答得坦然，却不明其意。
楚渊脸上的讥诮之意更浓：“你看，你用丹药救人性命，是善；我用谎言保全自身，便是恶？仙子，你的丹药是工具，我的谎言，也不过是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里，一件更趁手的保命工具罢了，是也不是？”
他顿了顿，忽然上前一步，盯着叶倾心的眼睛：
“况且，当初我重伤在身，是你们先来扰我，我不得已才隐藏身份。我也从未主动说过我是正道中人，是你们一厢情愿地认为散修就该是白的，不是么？”
“你……你强词夺理。”叶倾心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退开几步。
而听到楚渊所言，回想当日情景，的确是他们灵葫宗主动招惹的楚渊，当时楚渊分明已经隐藏了起来。
“强词夺理？”楚渊冷笑一声，“以当时情况，若我身份暴露，怕是早已经死在你们剑下，而理由不过因为我是魔门之人。但试问，当时的我，可曾伤害你们？”
见叶倾心不说话，楚渊嗤笑一声：“怎么，答不上来？你们正道讲因果，那便来算一算这一桩。我未动一指，反被围攻于绝境，你们持剑问罪，凭的是我作恶多端，还是你们的偏见。若此即为正道之理，那你们口中那套正魔之分，不过是块遮不住血腥气的遮羞布罢了。”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叶倾心自幼遵循的是非观上，震得她心神摇曳。
“你，你胡说！”她本能地怒斥，但声音却缺乏了之前的底气，眼神中困惑和动摇。
忽而，她似是想到什么，咬牙反问：“那你救我周师弟，助我中和丹药……这些，难道也是你用来自保的工具？”
楚渊沉默一瞬，这才淡淡开口：“救你那周师弟，是为取信你们，方便同行。至于助你炼丹……”
他话音微顿，眼神有些复杂，轻叹一声：“你就当是，一时顺手罢了。总之，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银货两讫，不必挂怀。”
为不再和这些正道弟子有所牵扯，他并没有说出那句“你的孝心，确实曾让我微有感触”。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刻意的撇清关系，反而让叶倾心有了别的想法：“他似乎并非如其他魔门之人一样，全然无情。”
叶倾心看着楚渊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面没有了之前的伪装和谦卑，只剩下坦然的冷漠和一丝疲惫。
她所有缺省的质问，在这份坦然的冷漠面前，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什么，忽然，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
岩石簌簌落下，一股古老灼热的庞大威压，从洞穴深处轰然席卷而出。
“怎么回事？”叶倾心惊呼，下意识地稳住身形，暂时抛开了纷乱的思绪。
楚渊也是面色剧变，他感应到那股气息的精纯远超寻常，这恐怕并非寻常的地心火莲。
机缘！
但也可能是绝大的危险！
值得一搏！
他当机立断，深深看了叶倾心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那热浪的源头疾驰而去。
直觉催促着他，前方似乎有他必须得到的东西。
叶倾心看着楚渊决然离去的背影，猛地一咬银牙，提剑跟了上去。
无论是为了宗门任务，还是为了内心深处那份与这个男人有关的所有执念，她都不得不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剧烈震动的信道中艰难前行。
越往深处，温度越高，四周岩壁变得赤红滚烫，空气扭曲。
终于，穿过一道狭窄的隘口，眼前景象壑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呈现眼前。
洞窟中央，是一片灼热的岩浆湖泊。
湖泊中心，一方巨大的赤色石台巍然屹立。
石台上空，九朵气息炽热的火莲，正围绕着一团金色火源，静静悬浮。
洞窟四周的岩壁上，刻画着无数古老的图画，似乎在叙述着一个悲壮的故事——
上古火神羲和，为护佑苍生，与灭世邪魔同归于尽，其最后的心血洒落大地，化为了九朵地心火莲莲魄，蕴藏着他的部分神力和一丝意志传承。
“羲和心血……上古火神……”叶倾心喃喃自语，美眸中充满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