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仍在咆哮,但栖心阁庭院内的能量场域却因这场跨越生死的对视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防御与对抗,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强烈情感共鸣的联结正在形成。
“链接因他们的‘相见’而暂时稳固!”星象师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与激动,传递给所有守护者,“但江先生的状态……他的时间不多了!我能‘看’到,他周身燃烧的‘时之砂’已近乎枯竭!”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刚升起的些许欣慰瞬间被更大的紧迫感取代。
裂隙另一端,江屿那由琉璃金光与不屈意志凝聚的身影,确实开始呈现出不稳定的迹象。金光依旧在顽强地对抗着灰黑色的死气侵蚀,但其光芒的根源,那些围绕着他、如同星辰沙尘般闪烁燃烧的“时之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澹、稀薄,仿佛风中残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每一次金光的爆发,都是时之砂的剧烈燃烧,都是他存在时间的急速流逝!
他跨越无尽时空归来,每一次显现,皆在燃烧这生命的本源。正如星象师此前所勘破的——相见成毒。
江屿自己也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力量的根源正在枯竭,意识深处传来无法抗拒的疲惫与虚无感,仿佛脚下的立足点正在崩塌。但他那双透过裂隙、死死凝视着庭院石像的眼眸,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那光芒,名为不甘,名为执念,名为跨越十年、跨越生死也绝不放手的决绝!
“阿雅……”
他的意识再次努力地传递出呼唤,不再是震惊与痛楚,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确认什么的焦灼。他看到她石像眼角滑落的那滴泪,看到她心口稳定而坚定的微光,看到那旗袍纹路上流淌的、仿佛回应着他呼唤的金色脉络。
她还“在”!她还能感知到他!
这个认知给了他最后的力量。
他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时刻!
无法直接帮助江屿延续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所有人的努力,都聚焦于那裂隙两端。
江屿感受到了。
那股来自栖心阁的、温暖而坚定的意念支持,虽然无法补充他即将枯竭的时之砂,却像冰冷黑暗中的点点星火,照亮了他最后的归途,让他不至于在彻底的虚无中孤独消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雅的石像。
他的意识,努力地凝聚着最后的力量,试图向她传递更多。
“……阿雅……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伴随着时之砂最后的燃烧,艰难地传递过来。每一个碎片,都蕴含着令人心碎的重量。
庭院中央,苏雅的石像,那心口的微光猛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心脏的搏动!光芒虽弱,却带着一种顽强的生命力!
周身旗袍纹路上那些流淌的金色脉络,亮度再次提升!它们不再仅仅是浮现于石质表面,而是仿佛要破壳而出,金色的莲华与梅枝纹路变得无比清晰,甚至开始微微凸起,像是在挣扎,想要摆脱石壳的束缚!
更加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细微的声响,而是清晰可闻!在石像的心口位置,那光芒最盛之处,一道细小的、却真实存在的裂纹,悄然出现!
裂纹之中,没有碎石剥落,反而透出更加浓郁的、温暖的金色光晕!
“苏姑娘!”厨娘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
“生机在增强!石化……在逆转?!”星象师通过链接感知到变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所有守护者都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心中重新燃起巨大的希望!
苏雅并未完全湮灭!她的生机执念在江屿归来、玉佩共鸣的刺激下,正在疯狂地冲击着石化状态!
然而,这希望的景象,落在裂隙另一端的江屿眼中,却让他最后的意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撕裂般的痛苦!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真的要消失了。
时之砂,终将成烬。
围绕着他的最后几点金色光尘,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灰黑色的死气之中。
他周身的光芒开始急剧暗澹、闪烁,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他的身影变得透明,轮廓开始模糊,仿佛随时都会像烟雾般散去。
“不……不……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他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不甘。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阿雅正在归来,可他……却等不到了。
十年等待,瞬间重逢,难道换来的竟是永诀?
他拼命地凝聚着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志,不顾一切地压榨着即将彻底消散的本源,只为了能将那道身影,那尊正在挣脱石壳、心口裂开生机光芒的石像,更深、更深地刻印进自己即将湮灭的灵魂最深处!
他的目光,贪婪而绝望地流连在她身上,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眼,带入永恒的虚无。
然后,那最后一点时砂的微光,熄灭了。
环绕他的琉璃金光彻底消失。
汹涌的死气失去了对抗的目标,勐地向他那已变得完全透明的虚影吞噬而去!
裂隙之中,他的身影如同被打碎的倒影,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开始急速消散!
“江先生!”
“不——!”
庭院中,众人发出了绝望的惊呼!
星象师喷出一口鲜血,视觉链接因一端的急剧消散而变得极度不稳定,随时都会断裂!
就在江屿的意识即将彻底被死气吞没、堕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十年等待执念的力量,勐地从苏雅石像心口的那道裂纹中爆发而出!那力量并非冲向裂隙,而是直接注入了她身下的土地,注入了整个栖心阁的阵法核心!
嗡——!
整个栖心阁猛然一震!庭院地面,那些早已铭刻的、平日隐而不见的防护阵法纹路瞬间亮起!光芒并非来自星象师或任何人的引导,而是源自苏雅自身,源自那半枚玉佩与她心脏所化的生机核心!
这股力量顺着阵法脉络奔腾,瞬间加持到了每一位守护者的技能之上!
但这并非结束!
那股力量在加持所有人的同时,更有一部分沿着那双向视觉链接,以超越时空的速度,逆流而上,精准地捕捉到了江屿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点灵魂印记!
那不是能量的输送(时之砂的燃尽无法靠外部能量补充),而是一种最本源的、源自【莲心契】的契约烙印之力——追溯时光,定位灵魂,绑定归途!
苏雅在自身苏醒的关键时刻,燃烧了那破壳而出的第一缕磅礴生机,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为了在他彻底消散前,在他灵魂的最深处,刻下唯一的坐标!
无论他消散于何方时空,无论归于何处墟无,只要她还存在,只要莲心契印还在,就能为他指引归来的方向!
这是她十年等待的答案,也是她以命换命、石化十载后,换来的最终奇迹——不是拯救自己,而是为他铺就一条,哪怕燃尽时砂、身魂消散,也终能归来的路!
金色的契约印记一闪而逝,没入江屿那即将湮灭的虚影之中。
下一刻,死气彻底吞没了他。
裂隙之中,那道的身影彻底消散,化为虚无。
视觉链接骤然中断。
星象师闷哼一声,萎顿在地,链接断裂的反噬让他瞬间昏迷。
裂隙开始剧烈震荡,变得极其不稳定,失去了江屿意志的引导和对抗,时空乱流变得更加狂暴。
“稳住!”武生怒吼,感受到骤然增大的压力,死死支撑着气墙。
琴音、光网、数据屏障、温暖光环……所有技能在苏雅力量的加持下,勉强抵御着乱流的反扑。
所有人的目光,都急切地投向庭院中央。
那里,苏雅石像心口的光芒并未因力量的爆发而暗澹,反而愈发璀璨。那一道裂纹缓缓扩大,更多的金色光芒从中透出,仿佛内里孕育着一轮小小的太阳。
石像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如同蛛网般蔓延,细碎的石屑开始簌簌落下。
十年霜雪,十年守望,众生之力以泪酿酒、以歌养玉,终在此刻,于时空归墟的彼岸、在时砂燃尽的刹那,迎来了最关键的一线曙光。
石裂魂归处,白发守碑人。
时砂终烬,但莲心之契,已成。
归途已烙,只待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