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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卦师卜凶吉(1 / 1)

心城之内,一片死寂的银辉。

那轮镶嵌在巍峨巨墙中央、由苏雅莲心所化的银色烈阳,永恒燃烧着,驱散了归墟的死寂,却驱不散弥漫在墙内的沉重与悲怆。温暖浩瀚的光辉静静流淌,映照着废墟之上凝固的绝望与牺牲。

柳七娘瘫倒在冰冷的地面,眼角崩裂的伤口渗着血丝,混合着泪水。所有,【柳七娘·技叁零陆·银针渡·燃薪】、【柳七娘·技叁零捌·青木引·续断·指】皆已技止,此刻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被碎石半掩的老石匠胸口那微弱的起伏,每一次都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温砚倚靠着半截断墙,面如金纸,【温砚·技叁叁·字匠手·血篆·固】技止带来的反噬让他神魂如同被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他涣散的目光扫过全场:昏迷的阿阮双手被临时包扎,断指处洇出刺目的红;老篾匠抱着自己骨折扭曲的手臂,老泪纵横,望着老石匠的方向无声哽咽;老灯匠枯槁的身体蜷缩在污血中,青灰色的脸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枯瘦的手指依旧固执地指着自己干瘪的胸膛;卧榻上,苏雅化为的素雅石像凝固着最后的守望;石像前,江屿白发苍苍的枯槁身影寂然不动,如同守护墓碑的雕塑。

生机断绝,希望渺茫。

心城隔绝了外界的毁灭,却也仿佛隔绝了时间。这方被守护的小天地里,唯有死亡在无声倒数。

“咳…咳咳…” 一阵压抑到极致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声,突兀地从莲心居最深处、一个被倒塌书架半掩的角落里传来。

这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苦,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众人艰难地转动目光。

只见那堆残破的书页与断裂的木板下,一只沾满灰尘、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伸了出来,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颧骨微高,唇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迹。他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随意挽着,此刻也散落了大半,几缕灰白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此刻虽然布满血丝,透着极度的疲惫与惊魂未定,但瞳孔深处却沉淀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洞彻,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命运的脉络。

他是栖心阁里最神秘、也最沉默的住客之一——卦师,洛九川。平日深居简出,只在阁中角落安静推演他的星盘卦象,几乎不与人交谈。湮灭洪流爆发时,他被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直接震飞,撞在书架上昏迷过去,竟侥幸未被后续的余波波及,成了此刻除重伤者外,唯一还保留着些许行动能力的人。

洛九川扶着残墙,艰难地站稳身体。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腹的钝痛,显然内伤不轻。他环顾四周,那双洞彻的眼眸扫过昏迷的阿阮、垂死的老石匠、弥留的老灯匠、透支的柳七娘和温砚、悲痛的老篾匠,最后,那目光凝固在卧榻方向——那尊凝固的素雅石像,以及石像前白发苍苍、毫无声息的枯槁身影。

他眼中的冷静瞬间被巨大的震撼和悲恸撕裂!身为卦师,他比常人更能感受到此地弥漫的、浓烈到化不开的守护意志与牺牲之痛!苏雅的石化、江屿的燃烬、老石匠的濒死、老灯匠的遗言…所有信息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推演命运的本能!

“栖心…苏姑娘…江先生…” 洛九川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目光最终定格在老灯匠身上。老灯匠枯槁的手指,依旧死死指着自己的心口,那指向,在洛九川眼中,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核心的命理轨迹!

“灯老…第三芯…心灯引…” 温砚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洛先生…您…您能…”

洛九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内心的惊涛骇浪。卦师的本能告诉他,此刻已是绝境,生死一线,吉凶难卜!任何犹豫都可能导致最后的希望彻底湮灭!

“噤声!” 洛九川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盘膝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动作因伤痛而有些变形,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伸出双手,那双手指节修长,此刻却沾满灰尘与细小的伤口。他飞快地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三样东西:

三物取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沟通天地、窥探命运的玄奥气息,瞬间在洛九川周身弥漫开来,竟隐隐与心城之墙核心那轮银阳散发的永恒守护光辉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洛九川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音节古老晦涩,如同来自远古的祷祝。他的双手以一种超越肉眼捕捉极限的速度动了起来!

左手五指如穿花蝴蝶,在那块古老龟甲上急速点、划、抹、按!每一次触碰,龟甲上那些玄奥的纹理便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毫光,仿佛沉睡的星图被逐一点亮。复杂的卦象纹路在毫光中若隐若现,流转不息。

右手则捏起那三枚洪武通宝,置于掌心,合拢,然后以一种蕴含天地至理、暗合三才轨迹的韵律,上下左右剧烈摇动!铜钱在掌心撞击,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叮当”声响,如同命运齿轮在疯狂转动!每一次摇动,洛九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消耗巨大。

同时,他面前悬浮起那截焦黑的蓍草茎秆。随着他摇动铜钱和点按龟甲的动作,蓍草茎秆无风自动,缓缓旋转,焦黑的表面流淌过一道道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玉色光华,似乎在感应、平衡着龟甲与铜钱推演出的庞杂信息流。

龟甲显象,铜钱问路,蓍草定衡!洛九川以自身神魂为引,精血为薪,强行在这被心城隔绝、法则稳固却又死气弥漫的绝境之中,开启命盘,推演一线生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显然负荷已到极限,但他推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反而越来越快!

无数破碎的、模糊的、带着巨大信息洪流的画面和意念碎片,如同狂暴的潮汐,冲击着洛九川的识海:

吉?凶?生门何在?死关怎破?

信息洪流庞杂混乱,吉凶交织,生死纠缠!洛九川的脸色已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灰败,七窍都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三才定命盘·推演】已达极限!再推演下去,他必将神魂崩溃而亡!

就在他识海即将被信息洪流撑爆的刹那!

嗡!

悬浮在他面前的那截焦黑蓍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玉光!光芒瞬间压过了龟甲的纹理毫光与铜钱的叮当声响!蓍草顶端,一点炽白到极致的光点骤然亮起,如同划破混沌的宇宙奇点!

蓍草玉光如同定海神针,强行梳理、镇压了狂暴的信息洪流!所有的画面和意念碎片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收束、凝聚!最终,在洛九川的识海深处,在蓍草炽白光点的指引下,清晰地映照出三条纠缠的、代表一线生机的命运之线:

三条生机之线,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任何一环失败,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噗——!” 洛九川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块!他强行中断推演,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悬浮的龟甲、铜钱、蓍草瞬间光芒黯淡,跌落尘埃。

“洛先生!” 温砚和柳七娘同时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

洛九川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眼神涣散了片刻,才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他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指向最关键的三点:

“灯…灯老…心口…第三芯…引子…指向…柳姑娘!” 他艰难地转动目光,看向气息游离的老灯匠和惊愕的柳七娘。

“苏…苏姑娘…石心…空洞…银辉…连…连江先生魂火…和阿阮…玉佩!” 目光扫过石像、白发身影和昏迷的琴师。

“老…老石头…血…唤城基…温先生…老篾…固…固本…连…连…” 最后看向碎石堆下的老石匠,以及温砚和老篾匠。

每一个字都耗尽他残存的气力,说完最后一句,他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用生命推演出的三条生机之线,如同三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在心城内的绝望迷雾!

“第三芯的引子是七娘?!” 温砚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绝境逢生的光芒,他猛地看向柳七娘,“七娘!灯老的心灯引传承!燃薪】火种为引!快!那是心城长明之灯的关键!也是灯老最后的心愿!”

柳七娘浑身剧震!她看向老灯匠指向心口的枯手,再感受自己体内那点几乎感觉不到的、源自燃烧自身而残留的微弱火种。一股明芒如同电流般贯穿全身!是了!燃薪】,以自身生命薪火点燃他人生机!这不正是“心灯引”最好的载体吗?灯老临终所指,并非无的放矢!

“我…明白了!” 柳七娘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光芒!她不知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老灯匠爬去!引魂】技行中!这是她从未使用过的、只存在于传承理论中的禁术,以自身残存的生命火种为引,接引传承灵光!

与此同时,温砚也强忍神魂剧痛,挣扎着盘膝坐正。他咬破舌尖,再次喷出本命精血,指尖沾血,并非书写篆文,而是凌空勾勒一个极其古朴、蕴含“聚”、“定”、“守”之意的本源符文!聚】技行中!淡金色的血符缓缓成型,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目标直指碎石堆下老石匠那微弱的心跳!他要以字匠固本之道,强行聚拢、激发老石匠血液中残存的“垒城心经”意志,唤醒心城之基的活性!

“老篾!玉筋丝!连…连住老石头和心城…还有温先生!” 柳七娘一边爬行,一边嘶声朝着老篾匠喊道。

老篾匠如梦初醒!他顾不上手臂剧痛,完好的左手五指拼命勾动!续命丝】技行中!几缕比之前更加黯淡、却蕴含着他最后本源生机的青玉色丝线,颤颤巍巍地射出!一道射向碎石堆下老石匠的心口,一道射向温砚勾勒的血符,最后一道,艰难地搭在了不远处巍峨心城之墙的基座上!他要以玉筋丝的韧性,强行续接生机,串联意志!

心城之内,濒死的力量再次被强行调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柳七娘身上!她已爬到老灯匠身边,染血的手颤抖着,捻起那枚尾端带着凝练金芒的金针。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彷徨,只剩下医者救死扶伤的纯粹信念与承接传承的决绝!

“灯老…您走好…这栖心长明之灯…七娘…替您点上!”

金针带着她体内最后那点微弱的【银针渡·燃薪】火种,化作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向老灯匠干瘪心口处,那点明灭不定的橘黄火星中,第三根虚幻灯芯的顶端微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还是死?

心城的长明灯,能否点亮?

石像与燃烬者的最后一丝联系,能否抓住?

这卦师以命搏出的一线凶吉,究竟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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