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的白炽灯管发出细微的电流声,我靠在转椅上揉着发酸的后颈。手机显示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今晚的太平间格外安静,连往常制冷机的嗡鸣都消失了。直到那串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跟着她穿过飘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感应灯在头顶次第亮起。当推开通往接诊区的防火门时,阴冷空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大理石地面上躺着的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灰色夹克,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被什么人精心摆放过。
屏幕里的大厅空无一人,时间戳显示03:00:00时,画面突然泛起雪花噪点。等图像恢复清晰度,那具尸体已经躺在原地,仿佛从虚空中坠落。我反复拖动进度条,发现所有角度都捕捉不到任何搬运痕迹。
运送尸体的担架车在电梯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林晓萌死死攥着推车扶手,我看见她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电梯厢顶部的led灯管忽明忽暗,在数字跳到b2时,整部电梯猛地开始晃动。
尸体交叠的双手正在缓慢蠕动。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如同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我下意识按住他冰冷的手腕,却摸到皮下有东西在游走——像是无数条细小的红虫沿着血管爬行。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阴寒气息扑面而来。往常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制冷系统此刻寂静无声,备用电源的绿灯全部熄灭。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停尸柜的金属表面时,忽然照见某个柜门正在颤动。
林晓萌的尖叫声在停尸房炸开。尸体直挺挺地倒回推车,仿佛刚才的惊悚画面只是集体幻觉。但我分明看见他左腕的红绳正在缓慢渗血,暗红色液体顺着不锈钢床沿滴落,在地面汇成扭曲的符号。
穿过安全通道时,头顶的烟雾报警器突然喷出水雾。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突然意识到这层楼根本没有消防喷淋装置。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湿漉漉的,像是有人拖着浸水的皮鞋在行走。
当我追到天台铁门时,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家族群里跳出一张老照片——祖父穿着道袍正在给病人驱邪,而病人手腕上赫然系着同样的褪色红绳。父亲紧接着发来消息:碰到系红绳的尸体千万别对视,切记!
沙哑的喉音从尸体喉咙里挤出来时,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男人缓缓转身,月光照亮他爬满青紫色血管的脸。他的瞳孔已经扩散,却精准地锁定我的位置。我想起父亲说过,被借尸的怨鬼会循着生气扑人。
后退时没注意踩到一块松动的砖块,我踉跄着扶住水箱。男人以诡异的折叠姿势爬下护栏,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手腕的红绳突然绷断,暗红色丝线像活蛇般钻进我的袖口。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我扯开衬衫纽扣,看见那些红丝正在皮下组成符咒。
林晓萌的喊声从楼梯口传来。男人腐烂的面孔近在咫尺,我摸到口袋里的钢笔狠狠扎进了他的脖颈。黑血喷溅在眼镜片上,透过猩红的视野,我看见他大张的嘴里涌出浑浊的河水。
尸体向后仰倒的瞬间,十几张残破的黄符从夹克内袋飘出。燃烧的符纸在空中组成八卦图形,将坠落的尸体笼罩在青白色火焰中。等我冲到护栏边,楼下空地上只余一滩冒着热气的水渍。
回到值班室时,林晓萌正对着电脑发呆。监控录像显示我在天台上独自挥舞钢笔,对着空气又扎又退。但当我卷起袖子,那些由红丝烙在手臂上的符咒正在皮下泛着微光。
后半夜的急诊室突然涌入大批食物中毒的患者。我在给第三个病人洗胃时,发现他右手无名指以同样的角度扭曲着。当护士掀开隔帘送来化验单,我看见本该空着的三号观察床上,隐约躺着穿灰夹克的人形。
清晨交班时,保洁阿姨抱怨地下车库积水严重。我蹲下来查看水渍,在反光的水面上,那个男人正趴在我背上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