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伸出的苍白手臂抓住顾三脚踝时,柳归舟反手将桃木剑刺入井壁。剑锋与青砖摩擦迸出火星,照亮了隐藏在苔藓下的浮雕——无数细小的送葬纸人正抬着棺椁前行,每具棺盖都刻着生辰八字。
顾三的槐木腿骨撞上棺椁,裂纹中渗出暗红液体:\"这些符咒……和先生心口的一模一样。
湍急的暗流裹着他们冲进溶洞,顾三的后背撞上石柱,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纸屑。柳归舟点燃犀角灯,绿莹莹的火光照亮洞顶——倒悬的钟乳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茧,半透明的茧衣里裹着穿嫁衣的尸体。
这时暗处传来了铁链的拖曳声,顾三突然指着溶洞尽头:\"那里有光!
穿过狭窄的岩缝,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僵在原地。百丈见方的地宫中,九座青铜鼎围成祭坛,鼎中沸腾的黑血不断冒出人形气泡。墙壁根本不是砖石,而是层层叠叠的活尸,他们的眼球在干瘪的眼眶中转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军阀头子吐出个烟圈,独眼里映着鼎中血光:\"本帅的刀就是天谴。了弹烟灰,活尸墙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嵌在尸堆里的石碑,\"·毓宁,庚子年七月初七生祭——这行字还是柳先生亲手刻的,忘了?
顾三猛地转头,柳归舟的侧脸在血光中忽明忽暗:\"二十年前黄河改道冲开古墓,你从棺中取出血玉时我就该杀了你。
祭坛突然震动起来,鼎中黑血汇聚成漩涡。皮靴踩在祭坛边缘:\"时辰到了,劳烦柳先生开棺。
八个士兵抬着青铜棺椁从尸墙走出,棺盖缝隙中渗出漆黑的黏液。桃木剑横在棺前:\"毓宁的怨气一旦释放,将会引来三万阴兵……\"
活尸墙开始崩塌,柳归舟拽着顾三跳进血池。粘稠的血浆灌进口鼻,他在窒息前看清了池底刻着的萨满祭文——金刀剜心不是终结,而是将魂魄封入玉中的仪式。
顾三的瞳孔突然扩散,血玉从他怀中飞出,与水晶棺中的半块玉玦拼合。整座地宫剧烈震动,活尸们挣脱墙壁的束缚,朝着血池蜂拥而来。
柳归舟劈手斩断顾三新生的血肉,露出森森白骨上刻的满文:\"你是我用毓宁肋骨雕的傀儡,本该在二十年前就……\"
血玉突然迸发强光,毓宁的尸身睁开双眼。活尸们在血池边跪成一圈,腐朽的声带挤出同一句话:\"时辰到了,该还债了。
张大帅的子弹穿透柳归舟左肩,却不见血花:\"果然不是活人。笑着扯开军装,心口赫然嵌着块人皮符咒,\"本帅吃了八百颗人心才等到今天,你这活死人拦得住?
柳归舟的桃木剑刺入血池底部,以自身为媒介催动咒文。流血却死死抱住张大帅的腿:\"先生,把我……和血玉一起……\"
活尸的利爪穿透顾三胸膛时,血玉终于完整拼合。毓宁的怨魂从玉中苏醒,地宫顶端裂开巨大的缝隙,月光如银柱笼罩祭坛。柳归舟在血浪中最后看到的,是顾三化作纸灰前释然的笑容,以及张大帅被无数活尸拖进血池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