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要演绎哪些内容?”江离问道。
“主要围绕他创作《苦昼短》和《李凭箜篌引》的过程。”王导解释道,“通过这两首诗,展现李贺对生命的思考和对艺术的追求。”
“我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一个月。”王导说,“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历史顾问和表演指导协助你。当然,片酬方面也不会让你失望。”
“那就这么定了,合作愉快。”
挂断电话,电子合同和相关资料很快便发到了江离的邮箱。
他点开那份厚厚的资料,一头扎了进去。
李贺,字长吉,中唐诗人,有“诗鬼”之称。
出身皇族,但家境贫寒,性格孤傲,诗风奇特,想象瑰丽,用词奇险,为韩愈所赏识。
因父亲名“晋肃”,避“进士”之讳,终生不得仕进,郁郁不得志,二十七岁便英年早逝。
江离仔细阅读着台本,脑海中,一个瘦削、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的青年形象,逐渐清淅。
江离重点研读了剧本里的两个内核片段。
第一段,《苦昼短》。
元和八年秋,李贺病卧在床,听闻昔日同窗金榜题名,而自己却因一道荒唐的避讳被挡在龙门之外,内心苦闷至极。
剧本要求他演出那种壮志难酬,愤懑到想要与天争命的狂态。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江离默念着这句诗,胸口仿佛也燃起一团火。
第二段,《李凭箜篌引》。
长安酒楼,宫廷乐师李凭一曲箜篌,技惊四座。
那音符时而如高山坠石,时而如玉碎冰裂,时而如鬼神泣诉。
李贺闻之,心神俱震,他当场挥毫,泼墨成诗,一篇千古名篇,就此诞生。
剧本要求他演出那种痴绝、沉醉,物我两忘的癫狂。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这是何等的才情,才能写出这般泣鬼神的诗句!
剧本写得很细腻,不仅有对话,还有大量的内心独白和环境描写。
最重要的是,它要求演员不仅要会演,还要能够在演绎过程中自然地融入诗歌本身,让观众通过表演理解诗歌的意境。
江离越读越是兴奋。
他感受到了那压抑在胸口的万丈豪情,和那不容于世的无尽孤愤!
李贺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他出身皇族,却家境贫寒;他才华横溢,却不得志;他向往光明,诗歌却充满了黑暗的意象;他年纪轻轻,却总是在思考死亡和永恒。
这种矛盾恰恰是李贺诗歌的魅力所在,也是江离需要抓住的表演内核。
接下来的几天,江离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准备中。
他不仅要理解李贺的诗歌,还要揣摩他的性格、气质、说话方式。
s级技能【文心通神】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这个技能,让他能轻易地跨越千年的时光壁垒,用自己的灵魂,去触摸那位天才诗人孤寂而滚烫的心。
他感受到了。
那具年轻身体里挥之不去的病痛,如同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生机。
他感受到了。
那种怀才不遇、报国无门的锥心之愤,比胸口的郁结更让人窒息。
他感受到了。
眼睁睁看着生命“飞光”般流逝,而满腹诗文却来不及倾吐的,那种与时间赛跑的疯狂与绝望。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录制的日子。
央视的录影棚比江离想象中更具历史的厚重感。
巨大的演播室内,一座精美的唐代庭院被完美复刻,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每一处细节都经过了精心的考据。
第一个场景是在一个简陋的书房里。
根据史料记载,李贺家境贫寒,居住条件并不好。
布景师特意营造了一种略显破败的氛围,桌案上放着几卷发黄的书籍,墙角堆着一些杂物。
唯一的光源,是案上那豆如萤的烛火。
江离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鸦黑的长发仅用一根陈旧的玉簪束起。
他静静坐在那里,整个人清瘦得几乎要融进身后的阴影里。
化妆师特意在他脸上做了一些修饰,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憔瘁,符合李贺体弱多病的形象。
“李贺写《苦昼短》时,不过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身体却已经垮了。”王导站在一旁指导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他对时间的流逝,有种近乎偏执的敏感。”
“江离,这场戏,情绪的层次是关键。从对时光飞逝的焦虑,到对神仙传说的狂想,再到对帝王求仙的冷嘲,最后落回自身的无奈与不甘。这个情绪的递进,你要牢牢抓住。”
江离点头:“我明白。”
“另外,台词都是古文,你要注意语调和节奏。李贺的诗歌语言奇诡,你的表演也要有那种味道。”
“各部门准备,开始录制。”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江离瞬间进入了状态。
镜头缓缓推近。
李贺独自枯坐在书房。
面前的白纸已经铺开,笔悬半空,墨汁欲滴未滴。
咚——咚——
窗外,更夫的敲梗声穿透夜色,幽幽传来。
“三更天了——”
李贺动作一顿,抬头望向窗外。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梧桐叶上。
那张年轻的脸,却寻不到半分青年人的鲜活。
“又是一夜无眠。”
李贺轻声自语,声音里满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痒意从喉头深处涌起。
“咳……咳咳……”
李贺忙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
待掌心摊开时,入目竟是一抹殷红。
“这副残躯,还容得我写多少字?”
李贺看着手中的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飞光!飞光!”他忽然低喝,指尖叩着案几,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你何急至此?”
一声苦笑后,他终于落笔。
墨痕在纸上晕开,一行奇诡瘦硬的字迹随之显现:“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写完这句,他眼中的怒意褪去,化为一丝复杂的恳求。
“飞光啊飞光,我敬你一杯,你且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