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帅帐之内,寂静如坟。
帐外,是吕布一人的狂笑,与自家败兵的哀嚎。
“报——”
一传令兵滚进帐中,瘫软在地,只剩泣声,话不成句:
“吕……吕布……阵前讨战……”
袁绍手按剑柄,掌心是汗。
袁术瘫坐席上,面无人色。
“非人也……此乃天灾……”
酒爵坠地,兀自未觉。
曹操起身,语气平和。
“诸公,我等与吕布的差距,非在兵将,而在人心。彼一人,敢战天下。我等三十万,却无一人敢为先锋。此战,已败。”
“为今之计,暂退汜水,徐图后事。”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上党太守张杨登时出言反对。
“孟德此言差矣,我等三十万大军在此,岂能惧他一匹夫。”
兖州刺史刘岱立即附和。
“正是,只需稳住阵脚,用车轮之法耗之,吕布纵是铁打,又能杀得几人。”
“耗?”
啪!
孙坚一脚踹翻面前桌案,指着帐外,虎目尽赤。
“莫非把兵卒当成刍狗不成?!”
“方才争功,尔等吼声震天!此刻吕布阵前,为何都成了哑巴!”
“我等十八路诸候并起,为的是匡扶汉室,不是为那吕布扬名!”
曹操苦笑着缓缓起身,扫过帐内一张张惨白面孔,长叹一声。
“文台,非战之罪。”
“此非人勇,乃神鬼之力,非人力可抗。”
他看向色厉内荏的诸候,声音渐冷。
“若诸公真有死战之心,操愿为先锋。只怕,操前脚出帐,诸君后脚便已拔营而逃。”
此诛心之言,说得一众诸候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帐内,重归死寂。
最终,袁绍环视颓然众人。
他五指紧攥,一拳砸在帅案之上,自齿缝间,迸出四字。
“……鸣金收兵。”
……
鸣金之声早已响彻云霄,然退兵者,寥寥无几。
非是不退,是不能退!
那无双魔神未再追击。
而是立马于尸山之上,缓缓举弓。
弓开。
弦响。
一箭出,则一将亡。
他专射扛旗校尉。
一箭,一人。
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其姿态从容,如闲庭信步,一弓一箭,定人生死。
此举,比千军万马正面冲阵,更摧人心胆。
终于,有士卒崩溃嚎哭。
“不打了!回家!俺要回家!”
一人奔逃,众皆亡命。
兵败,如山倒。
一溃,已千里。
……
“欺人太甚!”
袁绍一声怒喝,摔杯于地:
“速速传我将令!命汜水关刘备,即刻率部前来,与我共击吕布!”
“若敢迟疑,军法从事!”
……
汜水关,夜。
传令兵滚入帐中,尖声念罢军令。
张飞豹眼圆睁,
“袁本初他娘的!”
“他自己当缩头乌龟,倒想叫俺大哥去送死!”
关羽抚髯,冷声道:
“插标卖首之徒,也配号令我大哥?”
刘备起身,面色凝重,望向自家四弟。
“玄明,此事,你看如何?”
楚夜静坐煮茶,茶香袅袅,不急不缓。
“大哥,袁绍此举,名曰调兵,实为借刀杀人。”
张飞怒火更甚:“这口气俺咽不下!”
楚夜笑了笑。
“三哥,咽不下,便不必咽。”
他起身,行至舆图之前。
拿起代表袁绍的黑旗,与代表吕布的赤旗。
“袁绍想借吕布这柄刀。”
两面旗帜轻轻一碰。
“我等,何不借袁绍这面‘盟主大盾’,去试试吕布那把‘无双凶刃’?”
刘备目露不解。
楚夜转身,目光扫过帐内。
“此战,非去不可。”
“不但要去,还要去得理直气壮,大张旗鼓!”
他走到案前,取过一卷空白竹简。
“袁绍要我等出战,我等便应他。”
“但,不是现在。”
楚夜执笔,于简上飞快书写。
“我军连战疲敝,急需休整。”
“若要与吕布为敌,非精良甲胄不可,非乌桓良马不可,非重赏三军以振士气不可。”
他笔锋一顿,抬头看向刘备。
“所以,我等需先向盟主,讨四样东西。”
“精甲三百,良马三百,粮草三千石,黄金万两。”
“此四物何时运入我汜水关中,我大军便何时兵发虎牢关前!”
此计一出,全场振奋。
关羽凤目微眯,已见几分赞叹。
张飞先是一愣,随即拍腿狂笑。
“妙啊!他娘的,真妙啊!”
“这哪里是请战,分明是当着十八路诸候的面,抽他袁本初的脸,割他袁本初的肉!”
“他若不给,传出去便是他无能怯战,刻意叼难!”
“他若给了……嘿!正好换身新行头,去会会那三姓家奴!”
刘备看着竹简上的字。
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此计,生生将一道催命死符,化成了一步登天活梯!
“好!”
刘备一掌拍案,眼中豪情万丈。
“就依玄明之计!”
他转头,目光却落在了始终在旁摇扇,一副悠闲模样的简雍身上。
玄明之计,毒辣精准,乃阳谋。
然,传此信者,若为寻常斥候,恐遭袁绍迁怒,格杀当场。
若为翼德,必起冲突。云长,不屑为之。
此事,需一能言善辩,又不失风骨,更兼胆魄之人。
刘备郑重开口。
“宪和,你我相交于微末,你的本事,备心中最清。”
“此事凶险,如入龙潭虎穴,然,非你莫属。”
“便劳你,去会一会那四世三公的威风!”
简雍放下手中羽扇,那双永远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亮得惊人。
他长身而起,对着刘备一揖到底。
“主公放心。”
“雍此去,必不辱命。不光要他袁本初的肉,还要他袁本初的脸!”
……
子夜,联军中军帅帐。
简雍捧着竹简,大步而入,神态自若。
袁绍见来人,面露不耐。
“刘备竟只派你一介儒生前来复命?他本人何在!”
简雍长揖一礼,不卑不亢。
“启禀盟主,我家主公已在整军备战,只待盟主补给一到,便可兵发虎牢。”
“补给?”
袁术尖声嗤笑。
“精锐之师,何须‘补给’二字!”
满帐诸候皆是冷眼旁观,等着看这传话之人的笑话。
简雍却忽而面露悲戚,长叹一声。
“唉,公路将军此言差矣。”
“我家玄德公血战于前,关将军温酒斩将,已为联军保住最后一丝颜面。我军将士,鏖战至今,甲胄破损,马匹伤疲,府库也早已为之一空。”
他环视众人,言语间带着几分委屈。
“我家主公常言,‘为国尽忠,死不足惜’。然,将士皆为父母之子,若驱使疲敝之卒,持卷刃之兵,去战那神鬼般的吕奉先,与让他们白白送死何异?”
他话锋一转,看向袁绍,拱手道:
“盟主乃四世三公,德高望重,素来爱兵如子。想必绝不会让我家主公,陷麾下勇士于此等不义之境吧?”
袁绍脸色一滞。
简雍再上前一步,对着帐内诸候朗声道:
“诸公皆一方豪杰,麾下兵精粮足。我家主公所求,不过是三百甲,三百马,些许钱粮抚恤,此乃与敌死战之必需,亦是盟军应有之义!”
“若盟主应允,天下人皆赞盟主赏罚分明,体恤下属!我军将士,亦必感念盟主大恩,死战不退!”
他话音一顿,声调转冷,字字如冰。
“若……盟主不允。”
“天下人只会说,盟主竟为一己之私,妒功嫉能,陷忠良于死地,寒天下英雄之心!”
“孰轻孰重,还请盟主,三思为妙!”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情理兼备。
既捧了袁绍,又压了诸候,更是将自己置于大义之巅。
给,是明智。
不给,是昏聩。
曹操在角落看得是双目放光,心中狂赞。
“此人,非舌辩之士,乃国之说客也!”
袁绍被架在火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被这看似无害的文士,将了一军。
许久。
袁绍从齿缝中,迸出两个字。
“……给他!”
简雍大喜。
他长身再拜。
“盟主英明!我家主公,必不负厚望!”
简雍转身出帐。
步履依旧从容不迫,不疾不徐。
【叮!】
【检测到麾下“王佐之士”简雍,于诸候会盟之际,行不世之辩,引动天命!】
【简雍,纵横捭合之天命,已成功觉醒!(一阶:三寸之舌)】
【觉醒事迹:于联军帅帐,独对袁绍、袁术之威压,以言辞为利刃,不卑不亢,借力打力。其辩才,使四世三公低头;其胆魄,令十八路诸候侧目。三寸之舌,可抵百万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