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已破,捷报传檄十八路诸候。
号令一下,三十万兵马汇成铁流,车辙碾过官道,烟尘遮天蔽日,直扑天下雄关虎牢。
然虎牢雄关,竟是城头空寂,不闻鼓角,不见一人。
唯有一面帅旗。
斗大一个吕字,于风中猎猎作响。
……
帅帐之内。
诸候坐立不安。
斥候来回奔走,回报的消息,皆是一样。
“关上,无人。”
北海相孔融手捻长须,面露疑色。
“莫非是董贼闻华雄死讯,已弃关而逃?”
“荒唐!”
孙坚一掌拍案,虎目圆睁。
“虎牢乃天下雄关,岂会轻易予人!”
“此必是吕布骄狂,故布疑阵,欲诱我等入瓮,聚而歼之!”
帐内众人,皆是心头一凛。
唯曹操独坐帐口,遥望那面孤零零的帅旗,缓缓摇头。
夏侯敦近前,奇道:“孟德,何故摇头?莫非你认为孙坚所言不实,那吕布已弃关而逃?”
曹操语带几分干涩,“此非空城,亦非疑阵,此乃羞辱。”
夏侯敦闻言顿时一愣。
曹操声音冷若寒冰。
“他吕奉先,是在告诉我等:尔等,尚不配我,列阵以待……”
……
虎牢关,城楼之上。
吕布按戟远眺。
他未披重甲,仅着一身百花袍。
俯瞰关下三十万联军,如观蝼蚁。
张辽近前。
“主公,河内太守王匡,北海相孔融二部,已至关下。”
吕布不言。
张辽再报。
“其帐下大将方悦、武安国,皆称悍勇。”
“辽,请为先锋,挫其锐气。”
吕布侧目,终于投来一瞥,嘴角微扬。
“去取几颗人头,为诸候醒酒。”
“也叫我看看,此处,有谁配我出戟。”
“诺!”
……
铁蹄奔涌,关门洞开。
一将,一骑,一枪,裂阵而出。
“来将何人,河内方悦在此。”
联军阵中,一将挺枪而出。
张辽只一长枪递出。
噗。
方悦胸甲洞穿,翻身落马。
“阵上贼将休走!”
北海大将武安国,抡一口铁锤,怒吼杀至。
张辽手中枪一横。
铛。
铁锤脱手,武安国臂骨尽碎,拨马而逃。
“贼将通名。”
十数员联军校尉,策马冲锋。
“无名之辈,不配知我姓名!”
张辽长枪乱舞,杀入阵中,往来冲突。
一炷香后。
已有十四名联军将校,被他斩于马下。
他勒马立于尸身之上,大笑道:
“尔等阵中,可还有能战之人?”
见状,陈留太守张邈阵中,其弟张超已是怒声斥道:
“贼将休要猖狂!李成,为他送行!”
话音未落,其身后李成已拍马而出。
张辽也不言语。
长枪一抖,未及三合,已将其挑落马下。
张超面色一白,再不敢发一言。
曹操阵中,夏侯敦早已按捺不住。
“孟德,不能再等。”
“此贼骁勇,不可令其再挫我军士气。”
言毕,夏侯敦纵马而出。
“张文远,敢与我夏侯元让一战乎!”
“来得好!”
张辽战意正浓,二人顿时杀作一团。
枪来刀往,酣战五十馀合,竟不分胜负。
曹操阵中,曹仁、曹洪等人见状,唯恐元让有失,亦拍马杀出,欲行合围之势。
张辽见敌众我寡,大笑一声,虚晃一枪,拨马便走,高声道:“今日且罢,来日再战!”
夏侯敦等人自是不会放过,立马追击而去。
……
虎牢关上,城楼。
吕布静观其战,眉头微皱。
“无趣。”
言罢,他已欲转身下楼。
高顺在侧,手执一套兽面吞头铠,低声进言。
“将军,曹军众将悍勇,不可轻敌,不若披上……”
“高顺。”
吕布淡淡开口,打断了他。
“杀几只蝼蚁,何须披甲?”
他转身,取过亲卫递上的紫金冠,束于发上。
身上亦只披着那件百花袍。
底下,是三十万联军。
他眼中,波澜不惊。
只提起那柄方天画戟,缓步迈下城楼。
高顺见此,眼中骇然。
但他并未规劝,反而猛然单膝跪地,声若奔雷。
“恭送吾主!”
周遭将校,皆然跪倒,山呼海啸。
“恭送吾主。”
山呼声中,吕布已然来至关前。
他牵过赤兔马,翻身而上。
金冠束发,雉翎摇曳。
百花袍下,身形矫健。
手提方天画戟,背负铁胎宝弓。
出关,迎战。
……
正收兵回阵的夏侯敦,忽觉背心一寒。
其势如山崩海啸,竟令他胯下战马不安嘶鸣。
他勒马回首。
心头剧震。
虎牢关下。
一人一骑,踏阵而来。
吕布未看旁人,目光径直落在夏侯敦脸上。
“你,还算有几分本事。”
他画戟微抬,点向夏侯敦身侧的曹仁、曹洪等将。
“可惜,不够。”
“加之他们,或许,能让某稍尽兴致……”
“狂徒!”
夏侯敦爆喝一声。
曹仁,曹洪等人亦是怒发冲冠。
士可杀,不可辱!
“杀!”
无需号令。
曹营六将,合上那断臂的武安国,共计七人。
刀枪并举,自四面八方,合围吕布。
包围之势将成未成之际。
吕布动了。
他竟舍了画戟,反手取弓。
嗡。
弓弦震响,箭已在弦。
众将心头霎时一紧。
夏侯敦怒吼:“护住孟德!”
弓开,
弦响,
箭出。
嗖!
夏侯敦只觉头顶一凉。
那顶束发的铁盔,应声而飞!
箭矢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起一缕断发。
兜鍪坠地,一头黑发于风中散乱。
狼狈不堪。
回首望去,却见那箭目标却非曹操。
而是联军帅旗下,那杆曹字旗帜。
咔嚓!
箭矢径直穿过刀枪之林。
箭中。
令旗,从中而断。
众将皆是身心大震。
便是这心神失守的刹那!
轰——!
赤兔冲阵!吕布已重握画戟!
目标,非夏侯敦,亦非曹仁。
而是阵中最弱,仅馀独臂的北海大将,武安国。
画戟未至,恶风已至。
武安国肝胆俱裂,独臂横锤格挡。
然画戟更快!
他惊恐双眼中只印出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以及一道斩落天地的寒光。
咔!
那魁悟身躯,连同胯下战马,竟被一戟剖为两半!
漫天血肉脏腑,泼洒雪地。
七将围攻之下,反而被其一击建功!
“竖子敢尔!”
见状,夏侯敦与曹仁已是怒不可遏。
二人回身夹攻,刀枪并举。
“来得好!”
吕布不退反笑,胯下赤兔马人立长嘶。
铛!
画戟撩起,不避不闪,硬撼二人兵刃。
巨力传来,夏侯敦手中长刀已是脱手飞出。
曹仁亦闷哼一声,长枪竟被从中震断。
二人虎口尽裂,胯下马匹亦是跟跄后退。
只一合,力压双将!
凿穿合围之势后,吕布毫不停滞。
眨眼之机,一人一骑已如一道赤色闪电,反冲向曹军本阵。
“吕布休走!”
曹洪李典等人回过神来,自后方掩杀而至。
更有十数员联军校尉悍不畏死,迎面拦截。
画戟横扫。
挡者披靡!
不过十数个呼吸。
拦截而来的十馀员校尉,尽数腰斩。
曹洪臂上中招,深可见骨。
李典胯下战马,天灵盖碎。
吕布仅凭一己之力,将曹军追击之阵,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他立马于血泊之上。
画戟斜指,遥对诸候本阵。
所指之处,曹军将士,竟无人敢与他对视,皆是下意识后退一步。
“关东鼠辈,谁敢来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