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乌龙集。
天刚亮,集市就被堵死了。
上百辆大车排成的长龙,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车辙碾过,在泥地上压出两道深沟。
每一辆车上,都插着一面旗。
旗帜招展,威风凛凛。
旗上只有一个字。
“公孙”。
一时间,整个集市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那些大车上盖着油布,但依旧能闻到里面肉干和美酒的香气。
那香气,象是钩子,勾得人心里发痒,食指大动。
围观人群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这是公孙将军送往边关的犒军物资!”
“啧啧,这一趟,怕是值半座城池。”
很快,消息便飞速传遍了整个幽燕古道。
……
黑风口,聚义厅。
“嗬……”
贼首眭固赤着上身,将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死死按在桌案上。
“喝!”
他狞笑着,将酒碗凑到女人嘴边。
那女人已经翻起白眼,毫无抵抗。
这时,一个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厅内。
“大当家!山下来了一只大肥羊!挂着公孙瓒的旗号!”
“公孙瓒?”
眭固一脚踹开女人,抓起桌上的牛腿,狠狠撕下一块肉。
他的目光投向台下,边嚼边问道:
“诸位弟兄,有何想法?”
一个独眼头目舔了舔嘴唇。
“大哥,这可是块大肥肉,可挂着公孙瓒的旗号,怕是不好动吧。”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头目眼珠一转,嘿嘿笑道:
“怕什么!旗子是死的,钱是活的!”
“咱们抢了东西,往山里一钻,他公孙瓒还能把整个太行山翻过来不成?”
“再说,崔善那个贪鬼,咱们只要分他三成,他保证把屁股擦得比脸还干净!”
闻言,眭固眯起眼。
“公孙瓒?一个缩在蓟县的白马将军罢了。这幽燕古道,天高皇帝远,姓的是我眭!”
想定之后,眭固将手中骨头扔在地上。
他走到门口,看着山下的那条路。
“传我将令!”
“所有弟兄,带上家伙,跟我下山!”
“今夜,饱餐一顿!”
……
靖安县衙内。
一名亲信匆匆来报。
“大人,那支商队已过了乌龙集,正往黑风口去。”
都尉崔善放下手中的玉杯,眉头紧锁。
“公孙瓒的犒军物资……”
“这眭固,不会真蠢到去动这批货吧。”
亲信低声道。
“大人,要不要派兵去‘护送’一下?”
崔善冷哼一声。
“护送?”
“你是怕他不敢动手么!”
他站起身,在堂内来回踱步。
这批货若真被劫了,他这个沿途都尉,难辞其咎。
可若派兵去拦,又会得罪眭固,断了自己的财路。
思虑再三,崔善做出决定。
“传令下去,全军集结。”
“只等黑风口那边动了手,我等便立刻出兵,以剿匪之名,追缴赃物!”
心腹师爷上前一步,低声道:
“大人,三思。公孙将军的旗号,非同小可。万一此事捅到蓟县,您……”
崔善却是眼神阴冷盯着他。
“你是在教我做事?”
师爷浑身一颤,立刻跪倒在地。
“小人不敢!”
崔善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黑风口的方向。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赃物追回来,我不仅无过反倒有功。”
“若是追不回来……”
崔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那也是眭固那个蠢货的罪过,与我何干?”
……
夜,幽燕古道。
月黑,风高。
张世平的商队,将大车围成一个圆阵,点起篝火,安营扎寨。
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立于营寨之前。
而在他身后,五百步卒早已结成盾阵。
远处,山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身边的一个心腹小兵身带颤斗,说道:“三将军,俺……俺有点怕……”
张飞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咧嘴大笑:
“怕个鸟!跟着俺老张,阎王爷来了也得给咱们端酒!告诉弟兄们,想活命,就给俺把盾举稳了!”
他豹眼环睁,大吼一声道:
“儿郎们!”
“今夜,吃肉!”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喊杀声震天而起。
无数火把自黑暗亮起,扑向营寨。
蒙特内哥罗别部主力,已倾巢而出。
……
与此同时。
靖安县城,二十里外,密林。
月光之下,一片死寂。
三百骑,人衔枚,马裹蹄。
赵云一身白甲,立于阵前。
他望向县城方向,火光已然冲天。
喊杀之声,隔着二十里,依旧可闻。
一名斥候自暗中奔出,单膝跪地。
“将军,崔善已率主力出城,正奔黑风口。”
赵云点头。
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佩剑。
剑锋,直指靖安。
“白马义从!”
“随我,破城!”
三百骑兵涌出密林,直扑那座空城。
城上守军还在探头观望远处热闹。
然而,下一刻,他们的视野中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
靖安县衙,后院。
留守的几十名亲兵,还在饮酒作乐。
“噗。”
一声轻响。
一名醉醺醺的亲兵,脖颈上突兀多了一道血线,身形僵硬倒下。
赵云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一名师爷打扮的胖子,正从书房出来,看到眼前景象,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赵云一步上前,剑柄轻轻一磕,便将他砸晕在地。
他一脚踹开书房的门。
屋内,烛火摇曳。
桌案之上,一本黑色的帐册,静静躺在那里。
赵云一步上前,拿起帐册,翻开一页。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每一笔与黑风口的交易,每一次分赃的数目。
他转身望向身后亲兵。
“点火。”
“让二哥知道,可以收网了。”
……
黑风口。
血气冲天,喊杀震野。
尸骸枕借,堆成肉泥。
巳时战至午时,张飞的盾阵便如一道铁闸,任凭贼人如何冲撞,纹丝不动。
长矛捅穿的贼人被挑飞。
撞上盾牌的贼人筋骨尽断。
眭固眼珠子通红,几欲喷火。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一把推开亲卫,钢刀前指,状若疯虎。
“传我将令,便是拿人命来填,也要给老子破了那座鸟寨。”
话音未落。
后阵,忽起骚动,鸣金之声大作。
眭固猛然回头。
只见一彪官军,打着清剿匪患的旗号,从山道另一头杀出,径直捅入他军阵的屁股。
为首一将,银盔皂袍,正是都尉崔善。
崔善横刀立马,声若洪钟,满面正气。
“眭固反贼,安敢劫掠朝廷犒军之粮,罪不容赦。”
“还不束手就擒。”
“……”
眭固闻言,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崔善那张看似义正辞严的脸。
脸上的错愕,瞬间化为滔天之怒。
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
“崔善……”
“你他娘的算计我!”
两支本是同伙的兵马,瞬间陷入了混战。
……
山坡之上,一处隐秘的观望点。
楚夜放下手中自己动手改造出的千里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二哥。”
“时辰,已经到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关羽,缓缓睁开丹凤眼。
他徐徐站起身,青龙偃月刀在月光下,闪铄摄人寒光。
“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