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堰的沉默在病房里弥漫开来,象一层无形的薄冰,缓缓复盖了方才尚存的几分温情。
他深邃眼眸凝视着江晚,仿佛要通过她平静的外表,看穿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最终他低沉透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撇清关系?”
“即便到了现在这一刻,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还是只想着一刀两断?”
江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毫不尤豫地点头。
“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傅时堰,你帮我越多,只会让我越觉得自己无能,亏欠你越多。这种负债累累的感觉,我承受不起。”
“我从未觉得那是亏欠!”
傅时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那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难道在你眼里,我的付出就如此不值一提,只会让你想要逃离吗?”
“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
江晚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但她很快克制住,转瞬声音恢复平静。
“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你履行你的承诺,我拿走我的自由。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傅时堰看着她倔强而疏离的表情,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可以用强权留下她,可以用金钱束缚她,但他最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而此刻,他以为经过这一切,会让江晚回心转意,但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意识到,她离他越来越远。
“好。”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如你所愿。”
随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州的电话,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准备一份解除协议,明天送到医院来。”
挂断电话,他甚至没有再看江晚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仿佛也将傅时堰和江晚隔绝到了原位。
江晚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强装的坚强瞬间崩塌。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雪白的被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抬手捂住胸口,那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她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第二天上午,许州果然带着一份文档来到病房。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专业克制,但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江小姐,这是傅总吩咐送来的文档。”他说着将文档放在床头柜上,语气躬敬却疏离,“傅总已经签好字了,只要你签好字,协议就能生效了。”
江晚的目光落在那个牛皮纸袋上,心脏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对着许州微微一笑:“谢谢。”
转瞬她拿起笔,手指微微颤斗在签名处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用力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总让我转告您,”
等她签完字,许州收起签好的文档,补充道,“之前承诺给您的补偿,会在一周内打到您的账户上。另外,江二小姐的后续治疔和生活费用,傅氏也会全额承担,请您放心。”
江晚闻声扼住,抬头看向许州,“我不需要补偿,他之前给过我的已经太多了,还有疏月的治疔费也不需要——”
“江小姐,这是傅总同意签字的唯一条件。”
许州打断她的话,礼声说道。
江晚抿抿唇,只能接受。
大不了之后在把钱给他打回去就是。
许州离开后不久,江疏月提着行李来了。
江晚这才恍然,今天是妹妹出院的日子。
“姐,你看我是不是好多了?”江疏月笑容璨烂,说着在江晚面前转了个圈,“医生说之后我只要定期检查,指标彻底回归正常后,我可以象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江晚看着妹妹红润的脸颊,心中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许。
她拉过妹妹的手,细细叮嘱:“以后要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不准熬夜,不准吃垃圾食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知道啦,姐你怎么变得这么罗嗦。”江疏月撒娇地抱住她,“你也要快点好起来,等我安顿好了就来看你。”
江晚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柔声道:“等我过两天出院了就去接你。你要乖乖的,听照顾你的阿姨的话。”
“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江疏月自信满满地说,“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让我担心了。”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贴心话,江疏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而,江疏月刚走出医院大门,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压低帽檐,快步走进住院部大楼,身上穿着一套不知从哪弄来的护工制服。
这个时间正是病房区的看守换班,出现了短暂的空隙。
男人趁机推着清洁车,低着头走进江晚的病房。
“打扫卫生。”他含糊地说了一句,开始装模作样地擦拭起来。
江晚正靠在床头看书,并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护工”。
直到对方故意碰掉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连忙道歉,弯腰捡拾玻璃碎片时,快速而仔细地打量了江晚一番,尤其注意了她手背上的留置针和床头挂着的病历卡。
江晚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护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没关系,小心别划伤手。”
男人匆匆打扫完,推着车离开了病房。
一走出医院,他立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乔小姐,确认了。目标确实病得很重,看起来是刚做过大手术,身体非常虚弱。
病房里有很多特殊医疗设备,应该是需要长期监护的那种。”
电话那头的乔听雪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很好。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断电话,乔听雪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来江晚真的病入膏肓了!这样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长久地陪伴在傅时堰身边?
等傅时堰厌倦了照顾病人的疲惫,自然会回到她身边。
思及此,乔听雪原本阴郁的心情顿时爽快不少。
没过两天,趁着傅时堰和江晚冷战的空档,乔听雪在侦探的帮助下,乔装成护士混进了医院。
她戴着口罩和护士帽,推着医疗车,顺利通过了安保检查。
彼时病房里,江晚正在休息。
连日的治疔和情绪波动让她疲惫不堪,睡得并不安稳。
乔听雪轻轻推开门,反手锁上。
她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沉睡中的江晚,眼中充满不善。
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江晚缓缓睁开眼睛。
当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时,她瞬间惊醒,瞳孔猛地收缩。
“乔听雪?”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