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来得正好!”
林婉茹的母亲,端着个土陶罐子从厨房走出来,罐口热气氤氲,一股醇厚的鸡肉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今天特意给你炖了只老母鸡,这还是乡下亲戚早前送的,一直留着下蛋,有些年头了,肉紧,得多炖些时候。”
黄卫国立刻站直身子,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
“阿姨,这怎么好意思!眼下物资这么紧张,留着下蛋多好。”
“难怪我刚进院子就闻到香味了,这鸡,怕是养了有好几年吧?”
林母目光掠过桌上那两瓶熟悉的酒,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褶子。
“卫国啊,老人家不是常说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日子再难,这底子也得顾好。”
“我们这辈人什么苦没吃过?现在再怎么着,也比旧社会强多了。”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这老母鸡,最少三个年头了。”
眼睛一瞥,象是才注意到那两瓶酒。
她嗔怪道,“你这孩子,又带酒来,上次我就跟宛如说,卫国一个人不容易,咱们可不能总让人破费。”
她拿起一瓶,仔细端详,“这里头的三十六味药材,凑齐得费不少功夫吧?”
林母的话匣子打开就没停下过。
几人围着小方桌坐下。
她又是一通夸赞。
“上回喝了你这酒,虽然夜里折腾了一宿,浑身发汗,可第二天起来,我这老寒腿竟真不怎么酸了。”
“你说神不神奇。”
黄卫国心中暗笑,能不神奇么?灵泉水泡的酒,莫说老寒腿,再顽固的毛病也能慢慢拔除。
他面上只是谦和的笑着。
“那今天喝的话,要不要先备上洗澡水?”
林婉茹在一旁插嘴,捉狭地眨了眨眼。
黄卫国轻咳一声,见一家子都瞧着自己。
便从容解释:“阿姨、伯父放心,这次绝不会象上回那样。”
“这酒第一次喝,主要是排毒祛湿,反应难免大些,第二次开始,便是固本培元了。”
“体内的浊气既已排出,再喝便是滋养,有美容养颜、延缓衰老之效,想必二老已有体会。”
林父不知想到什么,老脸微热。
低头清了清嗓子,顺势转了话题。
“对了卫国,有件事正想跟你说,婉茹的工作有变动,要调回原单位了,供销社那边已经办好了手续。”
林婉茹接过话,语气带着些许歉意。
“卫国,是原单位要我回去,因为涉及保密规定,具体内容我实在不便多说,你可别介意哈。”
黄卫国心念电转。
特殊的部门?
其实他早有猜测,当初林婉茹调来供销社,或许就带着观察他的意味,保不齐,是类似“七四九局”那样的地方。
他脸上旋即绽开理解的笑容。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咱们新时代青年,首要就是服从组织安排,既然是保密需要,我自然不会多问。”
“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也坚决拥护。”
林父林母听罢,对视一眼,目光中的赞赏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小伙子模样周正,思想通透,处事又踏实,真是越看越称心。
连一旁的林婉茹,眼中也不自觉漾开一层温柔的波光。
桌上的气氛越发活络起来。
林母亲手夹了只,肥嫩的鸡腿放到黄卫国碗里。
“听婉茹说,你家住在大杂院,环境还算不错?你在供销社也干了一年多,工龄有了,票据什么的够用不?”
“有难处就跟阿姨说,如今都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
“谢谢阿姨关心。”
黄卫国答谢道,“没参加工作前,家父攒了些工业券,粮票也还宽裕。”
“如今我一个人开销不大,这一年下来也略有积蓄,暂时不缺什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几杯温酒下肚,话题不知不觉偏向了时下的传闻。
林父压低嗓音,神色染上几分严肃。
“卫国,你那边听说过倭国那起诡异事件么?你们年轻人脑筋活,有啥看法?”
“我们单位里明面上不提,私下都在议论,都担心,那东西会不会飘到咱们这儿来。”
黄卫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说起这个,恐怕没人比他更门清。
可他自然不能明说。
“伯父,这事儿街头巷尾都传遍了。咱们国人对小鬼子本就没好感,所以这类消息传得尤其快。”
他斟酌着词句,“听说那东西这大半年里还去了趟阿美,最后又绕回了倭国,这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若往玄了说,或是他们罪孽深重,招致的报应,要用科学解释,也可能是一种特殊的黑暗能量聚合体。”
“不过我以为,只要心向光明,便无惧黑暗。”
“这种大规模的超常事件,想来不会轻易在内地发生,若真要来,何必舍近求远,横跨太平洋去阿美呢?”
一旁的大林子听得眼睛发亮。
少年人最易被这种带点“玄乎”,又充满气魄的话打动。
尤其是那句“心向光明,无惧黑暗”,在他听来简直有侠客般的风骨。
林父却仍存着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
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其实咱们四九城此前也不是完全太平。”
“早些时候那起敌特集体狂奔事件,就跟中了邪似的,虽结果算是好的,但也说明这类难以解释的现象,不能不防啊。”
林母瞥了老伴一眼,语气缓和却带着宽慰。
“老林,你瞧瞧,卫国年纪轻轻,倒比你这老骨头沉得住气,组织上肯定早有考虑,咱们操心也是白操心。”
“就象卫国说的,该来的早来了,倭国离咱就隔片海,咱们啊,把日子过踏实了,比什么都强。”
黄卫国默默点头。
他早料到倭国那场大风波,会引得内地人心浮动。
只是没料到连林家这样的普通干部家庭,也如此关注。
看来上层必然已有所警觉,未雨绸缪一贯是他们的作风。
如此看来,林婉茹突然被调回原单位,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这场担心是白费功夫。
他不可能祸害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