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喧嚣渐远,灵阵宗山门内,又是另一番云霞缭绕、清静自然的景象。
李澈随着云鹤真人及通过选拔的三十馀名新晋弟子,穿过笼罩群山的护宗大阵。
阵纹波动间,一股远比外界精纯平和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令人精神一振。
放眼望去,但见峰峦叠翠间,亭台楼阁依山而建。
飞檐斗角隐现于云雾之中,偶尔有弟子穿梭往来,一派仙家气象。
云鹤真人将众人安置在外门弟子居住的“迎客峰”,并分发下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玉牌与灰色道袍,以及记载宗门戒律与基础吐纳法门的《灵阵初解》。
“尔等初入山门,当静心修习基础吐纳,感应天地灵机。待一月后,根基稍稳,方可传尔等阵道入门之法。”
云鹤真人声音温润,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李澈身上略作停留。
“宗门藏经阁一楼对所有外门弟子开放,内有诸多先贤对阵法基础的论述手札,尔等可自行前往参阅,于阵道一途,悟性尤为重要。”
众人齐声应诺,心怀憧憬散去。
李澈被分配到一间僻静的单人院落。
他并未急于修炼宗门下发的《灵阵初解》。
于他而言,秘境中获得的《万象衍阵诀·基础篇》其实已然为他构筑了远超此界同辈甚至部分长老认知边界的阵道视野。
此刻他所欠缺的,非是高深理论,而是将理论化为信手拈来的实际运用。
环顾清雅院落,李澈以《冰心诀》探查,确认无虞后,目光落在院角几株散发着宁神气息的“静心草”上。
“正好。”
他心念微动。
阵道修行,终究需亲手布设,方知其中精微。
眼前这安宁环境与唾手可得的灵植,恰是绝佳的练手之处。
他悄然取下自身几缕发丝,引动其中蕴含的自身气机。
辅以静心草汁液中蕴含的宁神灵韵,指尖灵气流转,于院中房檐、墙角不起眼处,勾勒下数道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的玄妙纹路。
阵法构建最注重灵力稳定,《先天培元道章》所蕴养的扎实灵力,此时便成为了他指尖最好的画符朱砂,初次尝试,就成功构建法阵。
此阵,并非《万象衍阵诀》中记载的任何一种固定阵法,而是他依据传承中关于“气机牵引”、“生灵感应”的内核原理,结合自身对阵理的理解,临时创出的一个简易预警阵法。
李澈将其命名为【青丝缠缘阵】。
阵法布成,无形无质,却在院落周遭织就一张灵机之网,与一草一木的气机相连。
一旦有怀揣恶意者踏入,其恶念便会引动阵法内核——那缕属于李澈自身的气机,令他心神自生警兆。
做完这一切,李澈方觉心安。
此举,既是一贯的谨慎使然,亦是验证秘境所得,将理论落于实处的初次尝试。
安顿好后,李澈便直奔藏经阁。
阁楼古朴,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与岁月气息。
一楼内典籍浩瀚,多是《阵纹基础概述》、《灵气节点辨析》、《五行属性与阵道关联》等基础书籍。
寻常弟子看来或觉枯燥,但在李澈眼中,这些正是夯实阵道根基的绝佳资粮。
他凭借补缺镜赋予的非凡悟性,翻阅速度极快,往往一眼便能洞悉其中精髓,甚至能举一反三,在脑中推演出更优化的结构。
……
凡尘几日,于修行者不过一念。
这日清晨,李澈正在藏经阁一隅静坐,心神沉入对一门《小云雨阵》的改良推演中。
此阵本是用于汇聚水汽,滋养灵植,结构繁复。
李澈观其脉络,觉得其中几处灵气回路过于迂回,导致效率不高。
他正凝神思索,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道道灵光线条勾勒出一个更为简洁高效的模型。
“此处‘坎’位转‘兑’位,灵力流转为何不直走,偏要绕行?平白损耗三成……”
一个带着几分困惑与清脆的女声自身侧响起。
李澈回神,侧头望去,只见一袭鹅黄衣裙的慕华音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正黛眉微蹙,看着空中即将消散的灵光线条,美眸中满是求知之意。
她所指的,正是那《小云雨阵》的一处关键节点。
李澈见她态度诚恳,便随口解释道:“绕行‘离’位,是为借一缕火行升腾之意,催动水汽流转。”
“再以土性承载,厚德载物,水行其上,自然流转不息,根基更为扎实。”
他声音平淡,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这话落入慕华音耳中,却仿佛醍醐灌顶。
她卡在这个瓶颈已有半月之久,请教过数码师兄师姐,皆言此乃阵法精妙之处,需细细体悟。
可李澈此时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为她劈开迷雾,直指内核。
“中宫承载……厚德载物……自然流转……”
慕华音喃喃自语,眼中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壑然开朗的明亮神采。
她当即并指凌空,依言勾勒。
灵力线条流畅自然,一道稳定高效的云雨阵瞬间成型,丝丝清凉水汽弥漫开来。
“竟是如此!李师兄一言,令华音茅塞顿开,受教了!”
慕华音欣喜万分,对着李澈郑重一礼,语气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与敬佩。
她自幼被视为皇室阵法天才,心气不免有些孤高,此刻却对这位阵道见解惊人的师兄,生出了浓浓的好奇。
“慕师妹客气了,偶有所得罢了。”
李澈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正思索间,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师兄!慕师姐!可算找到你们了!”
小胖子陆景抱着几卷厚厚的兽皮古籍,从书架后兴冲冲地跑过来,圆润的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我刚去领了这个月的修炼物资,顺便帮你们也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两个小布袋,不由分说地塞到李澈和慕华音手里。
“这是新到的清心蒲团,打坐时用效果可好了!”
不等两人说话,陆景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红彤彤的灵果:“来来来,尝尝这个!我家商队刚从南边运来的,可甜了!”
慕华音见状,收下了他的一番好意。
李澈也是道了声谢,自然地接过灵果。
“李师兄,日后在阵道上若有疑难,华音可否再来请教?”
慕华音又把目光看向李澈,眼中带着期待。
“师妹客气了,互相切磋便是。”
李澈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陆景一听这话,急忙接道:“那你两可不能抛下我,我早就想多跟李师兄请教了!
对了师兄,我听执事说你是从南边来的?我家的商队经常跑那条线,说不定我们还算是半个同乡呢!”
“或许吧。”
李澈一顿,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然引来了藏书阁内其他弟子的侧目。
慕华音不欲成为焦点,见状便盈盈起身,向李澈施了一礼,轻声道别。
陆景也恍然般拍了拍脑袋,抱着他那堆古籍,笑着压低声音:“瞧我,光顾着说话了,还得去给其他师兄师姐送东西呢!李师兄,回头再聊!”
李澈向两人颔首回礼,目送他们离去。
待那热情的声音远去,周遭恢复清净,他才垂眸,神色如常地将那枚赤玉果随手纳入储物袋中。
随即,李澈转过身,重新沉浸于面前摊开的古老阵图之中,指尖拂过书页上玄奥的线条,窗外流云舒卷,映在他眼眸里,不起半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