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金碧辉煌的门主大殿,柏玄山深吸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随即拉着艾凡渊快步走到一处僻静的回廊下。
他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问道:“艾师弟,你且详细说说,屠寸那三个蠢货是怎么得罪这位萧门主的?”
艾凡渊闻言脸色骤变,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柏副门主,您……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萧门主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屠寸门主在他手下连一招都没撑过,就被……”
柏玄山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拍了拍艾凡渊的肩膀:“艾师弟,你误会了。
老朽这条命都是萧门主救的,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当年我执掌离火山时,最重信义二字。
如今只是想知道屠寸那老贼是怎么把离火山百年基业给败光的。”
艾凡渊这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原来如此。
具体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不过一个月前,萧门主确实受邀来我离火山炼制丹药。”
“炼丹?”
柏玄山神色一凛,浑浊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精光。
“你是说……”
“正是。”
艾凡渊点头如捣蒜。
“萧门主是位二阶上品炼丹师,炼制的丹药品质极高。
炼丹结束后,鲁琯、马富和柳贞三位副门主在会客堂单独接见了他。
我当时在殿外值守,不到半个时辰,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
柏玄山眼中精光闪铄,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离火山至今都没有二阶上品炼丹师坐镇,他们定是见猎心喜,想要强行留下萧门主。
遭到拒绝后,便起了冲突。”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
“屠寸那厮向来贪得无厌,做出这等蠢事倒也不奇怪。”
“应该就是这样。”
艾凡渊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一事很奇怪,我看萧门主施展的似乎是某种高深体修功法,周身还环绕着炽热的火焰之力……”
“什么?!”
柏玄山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艾凡渊的手腕。
“快!把当时斗法的每一个细节都说给我听,特别是萧门主用了什么法术,如何出手的。”
艾凡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为难道:“柏副门主,我当时在殿外值守,离得远,看得不真切。”
但在柏玄山灼灼目光的逼视下,他还是绞尽脑汁回忆起来:“当时先是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看到会客堂的屋顶被掀开……”
随着艾凡渊断断续续的讲述,柏玄山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陷入长久的沉思。
忽然,他浑浊的双眼猛地睁大,瞳孔中闪过一丝骇然:“举手投足间烈焰环绕,招式刚猛霸道,每一击都带着焚天煮海之势。
这,这莫非是神火宗的神火锻骨功?”
“神火宗?”
艾凡渊眉头紧锁,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二十四仙山七十二派中,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难道萧门主是来自这个神秘宗门?”
柏玄山面色凝重,沉声道:“若你所描述的斗法场景没有差错,萧门主施展的必是神火锻骨功无疑。
此功法修炼到高深境界,周身会自然形成护体神焰,举手投足间都有焚山煮海之威。”
“至于神火宗……”
柏玄山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那是在二十四仙山之外,远在无尽沙海深处的庞然大物。
那里靠近沙海中心,终日被太阳真火炙烤,火灵之力充沛得令人窒息……”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当年,我与屠寸曾有幸……”
柏玄山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一道狰狞伤疤。
“我们曾亲眼目睹一位神火宗内门弟子出手。
那人施展神火锻骨功时,浑身沐浴在金色烈焰中,一拳就将一头三阶沙蛟轰成齑粉……”
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道:“更可怕的是,神火宗可不是我们这等小门小派能比的。
据说门中有金丹真人坐镇,甚至还有元婴期的老怪物在闭关。
随便一个长老,都能横扫我们二十四仙山……”
艾凡渊听得目定口呆,不解地问道:“既然柏副门主曾到过如此强大的仙门,为何还要回到二十四仙山这偏僻之地?留在那里修行岂非更好?”
这个问题仿佛触动了某个禁忌,柏玄山浑身剧烈颤斗起来,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长叹:“你以为……我们是想回来吗?”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当年我们的飞舟在无尽沙海中迷失方向,误入那片死亡局域。
整船三十七名筑基修士,最后……”
柏玄山突然捂住脸。
“只有我和屠寸,靠着装死才侥幸……”
那段记忆如同梦魇,除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绪。
柏玄山至今还记得,那些在金色烈焰中哀嚎着化为灰烬的同门,记得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味,记得那遮天蔽日的火云。
艾凡渊敏锐地察觉到柏玄山言语中那抹难以掩饰的惧意,不由得心头一凛。
能让一位筑基圆满修士时隔多年仍心有馀悸,当年他们究竟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场景?
“柏副门主的意思是……”
艾凡渊斟酌着词句。
“萧门主可能出自神火宗?”
他眉头紧锁。
“可这等仙道大派的真传弟子,怎会流落到我们这无尽沙海的边缘地带?”
柏玄山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其中缘由,恐怕只有萧门主自己知晓。”
他抬头望向殿外苍茫的沙海。
“无尽沙海浩瀚无垠,即便是元婴真君也不敢说能横渡无碍。
若遇上沙暴,或是大妖作崇,迷失方向再正常不过。”
说着,柏玄山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若萧门主当真来自神火宗。”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以那等大派弟子的眼界,想必不会在我们这穷乡僻壤久留。
终有一日,他定会查找归途。”
“翱翔九天的金翅大鹏,岂会甘于在这浅滩蛰伏?”
柏玄山意味深长地补充道。
细想萧门主平日里专注修炼、对门派俗务不屑一顾的作风,确实符合那些大宗派内核弟子的做派。
离火山这点微末产业,在那等人物眼中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想通此节,柏玄山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玉佩,心中不禁暗喜。
虽说他对萧岩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即便要他以命相报也绝无二话。
但身为离火山曾经的掌舵人,对门派感情之深厚,绝非外人所能理解。
若萧岩日后离去,离火山重归他手,也算对得起历代祖师的在天之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