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复北半夜出去之后,就迟迟没有回来。
不仅卫九担心,就连白景明和沉君怡他们都很担心。
沉君怡和陈婉穗一夜没睡,两人干脆直接从床上起来,坐在屋里看书。
沉君怡在桌上算着医馆的帐本,而陈婉穗则坐在她的旁边学习,顺便温习女先生给她教程过的功课。
白景明一个人守在院子里,听着树叶沙沙的声音,以及看着院墙周围的树木的黑影,他的心里直发怂。
他支撑了半个多时辰后,终于支撑不住,拿着刀站起身来,摸黑走到沉君怡和陈婉穗的房间门口。
他拿着刀,坐在窗户下面,低声喊:“娘,大嫂,你们睡了没啊?”
他顿了一下,没有听见里面传来声音,顿时心里更有些紧张了。
他站起身来,靠在窗户边,对着屋里小声喊道:“娘,娘?你们睡了没有啊?大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白景明紧张得不行,同时也有些害怕,他的声音就越发急促了一些:“娘,大嫂,你们别不说话呀,你们理理我呗?”
过了一会儿,就在白景明还要说话的时候,窗户从里面轻轻推开了。
陈婉穗站在窗户里面,压低声音说:“老二,你要做什么呢?小点声。”
陈婉穗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明明现在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但她就是下意识要压低声音,总感觉很不安全似的。
白景明看到陈婉穗,顿时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天知道她他一个人守在院子里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啊。
关键是他还不敢承认自己害怕。
没看卫九一个人守在后院都不害怕吗?
他可是男子汉,以后可是要跟着燕复北干大事的人,他可不能那么胆小!
白景明看了看黑漆漆的院子,他低声说:“大嫂,娘睡了吗?”
陈婉穗摇摇头:“没有呢,这个时候,谁睡得着呀?娘在算帐呢。”
陈婉穗说着,把自己手上的书翻了一页。
白景明看到她在看书,又看到屋子里点燃了小油灯,隐约能够看到沉君怡坐在桌前的背影。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白景明,顿时就安心下来了。
他背靠在墙上,然后慢慢滑坐到地上,低声对陈婉穗说:“大嫂,你就把窗户开着,行吗?我一个人有点”
他顿了一下,硬是不说自己害怕,而是说:“我有点孤单。”
陈婉穗哪里不知道白景明是因为害怕呀。
不过会害怕是正常的,因为陈婉穗自己也很害怕呢。
白景明就这样,在沉君怡她们的屋子外坐了一晚上。
到天边蒙蒙亮的时候,他就有些熬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困倦得不得了,恨不得直接睡死过去。
快到辰时的时候,卫九突然从后院里过来了。
他来到白景明的身边,蹲下,伸手拍了拍白景明的肩膀;“小明,醒醒。”
白景明猛地抬起头来,他抬头看去,发现站在他前面的是卫九,于是便又狠狠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问卫九:“九哥,大师兄那边,是不是完事了?”
卫九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不是。”
卫九看了一眼天色,又说:“大哥说过,如果辰时他还没回来的话,就让我带着你们离开这里,现在,距离辰时也就只有一刻钟而已了。”
白景明听了这话,心里那个紧张啊。
他咽了咽口水,问:“那九哥,我们现在就走吗?要收拾东西吗?”
卫九沉着脸,低声说:“让沉大夫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一下,辰时一到,我们就走!”
白景明点点头,赶紧去敲窗户,让陈婉穗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陈婉穗和沉君怡也一夜没睡,她们在屋里就已经听见了卫九和白景明的对话了。
沉君怡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开始收拾东西了。
陈婉穗也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既然是要逃命,那当然不会带很多东西,沉君怡主要是收拾自己的帐本和医书,以及她的一些金银细软。
陈婉穗也把自己的书本收拾好,又把自己这些时间所攒下来的碎银全部装在衣兜里。
出门在外,身上还是得有钱才行。
卫九的脸色是很严肃的,当然,严肃之中,还带着点担忧和不可置信。
燕复北可是镇北大将军啊,十几岁就随军真守边关,这些年来,他都打了多少胜仗了。
而且,他的身手也是了不得的,这些年来在军队,不知道多少人挑战过燕复北,根本没有就没有人是燕复北的对手。
如今,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武馆,一个身手在民间只能说勉强过得去,在军队根本没法看的武师李勇德,就让燕复北给吃了败仗啦?
卫九越想就越觉得不可能啊。
而且,这次半夜去武馆找李勇德,也不是燕复北单枪匹马一个人去的。
卫七都带着燕复北的卫字队过来了,除了卫九没去之外,那卫一卫二他们全都去了,一共十个人,各个身手了得,武艺高强。
总不能全军复没了,连个信号都没有吧?
此时此刻的卫九,简直心焦的不行。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很想去武馆,以及武师李勇德的家里看看。
但是他不能去。
因为燕复北给他的任务,是保护沉大夫,并且在辰时的时候,带着沉大夫离开。
卫九眉头紧皱,在院子里着急的转圈圈。
等到沉君怡和陈婉穗把东西收拾好,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这时,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所有人的脚步一顿,卫九立刻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他示意白景明带着沉君怡她们,往后院的方向走。
他则拎着刀,走到大门前。
此时已经天亮了,晨光照亮了天地,驱散白雾,街头巷尾已经开始有人走动了。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卫九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刀。
就在卫九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卫七的声音:“卫九?小明,沉大夫?你们在家里吗?”
卫九:“”
卫九收起刀,把门打开一看,就看到卫七正站在门外呢。
卫七看到卫九,还没开口呢,就被卫九揍了一拳。
卫七都被他给打懵了,他捂着肩膀没好气的说:“卫九,好好的你打我做什么?”
卫九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说呢?你刚刚敲门为什么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谁呢。”
刚刚卫七敲了半天门,都不吭一声。
把卫九给紧张得不行。
卫九真是想想都气啊。
卫七十分无辜地说:
“不就是敲个门嘛?怎么还要我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三四天没合眼了,而且,我昨晚连饭都没吃,跟人打了一晚上,现在才闲下来,你不说给我倒杯水吧,竟然还给我一拳!卫九,我算是看透你了!”
卫九把门让开,让卫七进来,他沉着脸说:“大哥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卫七走进院子里,跟十几页和白景明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十分疲惫似的,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椅上。
白景明十分有眼力见地把暖水壶拿过来,给卫七倒了一杯热水。
卫七喝了两口水,才对卫九说:“大哥啊,他现在带着人在武馆里呢,清查武馆这些年来的帐本,顺便把某些杂鱼给清理干净。”
卫七说了,又喝了两口水,这几天可把他给累坏了。
他顿了一下,才又说:“大哥怕你们担心,眼看着辰时到了,就让我紧赶慢赶的回来,给你们报个信,好让你们心安。”
沉君怡看着和陈婉穗对视了一眼,她沉默了片刻,想到陈婉穗现在对这个院子十分恐惧。
正好,她也准备回白家村,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整理了搬过来。
所以,她就对卫九和卫七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准备回白家村一趟,去搬点东西。”
她和陈婉穗的东西,还有很多都在白家里放着呢。
特别是她的东西,她炒的茶,酿的酒,还有少部分晾晒干净的药材,书籍等。
当然,衣服被褥,锅碗瓢盆也得带过来。
更重要的是,她在那个家里,还藏着一些金银首饰呢,那都是必须要带走的东西。
东西太多了,她得租上两辆牛车,顺便喊上刘四斤和黑子,让他们两人一起帮忙搬才行。
卫七听到她这样问,就立刻十分客气的说:“沉大夫,现在已经没事了,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你们随时可以回去,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你也随时可以吩咐我和卫九的。”
沉君怡听到这话,顿时就放下心来了。
其实她也不用太担忧,本来燕复北他们的事情,就跟她没有关系。
真要说的话,她和陈婉穗也只是燕复北的邻居而已,和燕复北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今天这件事情,并没有处理好,那也应该不会波及到她才对。
沉君怡这么想着,就和陈婉穗说:“今日,你与我一起回一趟白家,咱们回去收拾东西,再住一晚,明天上午再回这里。”
她们这次是真正的搬家了。
估计以后都不会再回白家村了。
之所以要住一晚,也是考虑到陈婉穗受到了惊吓,回去住一晚,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缓解一下心情。
陈婉穗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完全听沉君怡的安排。
白景明不放心沉君怡和陈婉穗,他上前一步,拎着沉君怡的包裹就说:“娘,大嫂,我送你们回去!我也有东西没有拿呢,既然你们要搬家,那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搬,你们俩休想甩开我,独自过好日子!”
沉君怡:“”
沉君怡有些无语,但想到白景明舍命护着她和陈婉穗的份上,算了,那就带上白景明好了。
他们三人趁着时辰还早,先是去百花街买了几个大包子,然后又租用了两辆牛车,然后,三人牵着牛车,先是来到沉君怡的医馆门口。
沉君怡本来是想让刘四斤和黑子一起去帮忙搬家的。
但是现在既然有了白景明,那她就准备只喊一个人就够了,毕竟人多了,牛车也装不下。
沉君怡来到医馆里,白景明还是第一次来呢,陈婉穗给他说了一下医馆的事。
白景明震撼的听完,再次对陈婉穗说:“大嫂,我就知道你和娘偷偷地在干大事!果然吧?被我说中了!如果这次我不跟着你们一起来的话,你们是不是也不打算带上我?”
白景明说着,还有些伤心起来了,他唉声叹气的说:“你们不仅买了小院子,还连医馆都开起来了,结果却一直瞒着我!我又不象白文康和白宜明那样的狼心狗肺,你们就这样把我丢下,我可要伤心了啊!”
陈婉穗:“”
陈婉穗被他说得都心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老二你也别难过啦,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之前不是去武馆了嘛?每天忙着要训练,我们就算跟你说了,你也没空过来看,对不对?”
白景明冷哼,不开心地说:“如果我不是正好跟了燕大师兄,然后燕大师兄又正好住在你们隔壁的话,你们肯定不会告诉我这些的;娘,大嫂,你们俩好狠的心啊!”
陈婉穗:“”
陈婉穗本来就嘴笨,不爱说话,现在更是心虚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其实她也觉得,开医馆和买院子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老二白景明的。
但她的想法不重要。
知道沉君怡觉得有必要瞒着白景明,那就瞒着。
沉君怡从牛车上跳下来,她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白景明一眼,对他说:“行了,别假哭了,现在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顿了一下,沉君怡又低声对他说道:“这些事情,你最好不要跟老大,还有你父亲说,要不然,你就搬回去跟他们一起住,可别再到我跟前碍眼了。”
白景明:“???”
白景明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娘,我肯定不跟他们说啊!我是那种碎嘴子的人嘛?”
说着,白景明又转念一想,听沉君怡的意思,她在这里开医馆,买房子的事,虽然没有跟他说,但是,她也没有跟老大白宜明,以及父亲白文康说呀。
那这是不是说明,在娘的心中,他的地位,可要比白宜明和白文康重要得多?
那可真是太好了!
老大白宜明,终于不是娘亲最重视的儿子了!
白景明想到这里,就有咧嘴笑了。
他心里高兴啊!
他说:“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