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虽然客气,但他的态度很强势,不容拒绝。
陈婉穗都吓的不敢回屋。
沉君怡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其实不想和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扯上关系的。
什么武馆的大师兄,沉君怡压根不信。
沉君怡迟疑两秒,那个年轻人又十分客气的说:“沉大夫,我大哥实在是受伤太重,而附近医馆的大夫,又都不敢给我大哥治疔,所以,我也只能来拜托你了。”
沉君怡有些奇怪:“他们为何不敢给你大哥治疔?”
那年轻男子倒也没瞒着,直接就说了;“因为这是武馆的规矩,被师父责罚了的徒弟,不能去医馆治疔,需得靠自己的身体扛过去。”
沉君怡:“”
这到底是个什么师父,这也太狠心了吧。
沉君怡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于是便点点头,说:“我去整理一下药箱,一会儿就过去。”
那个年轻人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沉君怡到了屋里,开始整理药材,那个男人是被抽了一百鞭子,沉君怡就带了些止血的金疮药,然后准备过去。
陈婉穗害怕的拉住沉君怡,低声说:“娘,我看隔壁的那些不象是什么好人,咱们要不别去了,直接回白石村好了?”
沉君怡就低声对她说:“白石村距离镇子也不远,万一他们找到村里去怎么办?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你在这里等我。”
陈婉穗站在门口,满脸担忧的看着沉君怡。
沉君怡提着药箱来到隔壁,隔壁的院子敞开着,没有关门,沉君怡走进了院子里。
刚刚那个年轻男人站在院子里,一看到她,就立马迎上来了,十分空气地说:“沉大夫,你终于来了。”
他带着沉君怡来到堂屋,然后指了个房间,低声说:“你请?”
沉君怡点点头,拎着药箱走进去。
结果,她刚推开门进去,就看到身后的年轻男人快步跑走了。
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
沉君怡:“???”
沉君怡都懵了,不是,他跑啥呀?
那她现在这是,进还是不进啊?
沉君怡正迟疑的时候,已经进到屋里了。
这时,躺在床上的燕复北也听到了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很陌生,很轻,一听就是个女人。
他立刻警剔地睁开眼睛,朝着沉君怡的方向看过来。
眼神锐利,带着浓烈的杀气。
沉君怡立马站住不动了。
她提着药箱,站在门口,神色紧绷,试探着低声说:“我是你们请来治病的大夫,你的伤,不要紧吧?”
燕复北看到是沉君怡的时候,神色一顿,他盯着沉君怡看了几秒,然后,他猛地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就大声喊道:“卫九!”
沉君怡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吓一跳。
不多时,刚刚那个偷溜的年轻人,紧张兮兮地跑回来了,他说:“大哥,我就是看你伤得太重了,所以把住在隔壁的沉大夫给请过来,让她给你看看。”
燕复北的表情冷硬,说:“不用!让她出去。”
沉君怡巴不得呢,都不用他赶,沉君怡转身就走了。
卫九赶紧送着沉君怡出来,低声道歉:“抱歉啊沉大夫,我大哥他的脾气不太好。”
沉君怡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理解。”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一回到自己家的院子,沉君怡就收拾东西,带着陈婉穗把大门一锁,回白石村了。
隔壁的几个男人古古怪怪的,沉君怡觉得,最近短时间内,她们娘儿俩还是别过去了;
至于白宜明那边,她已经拜托了县令夫人,那肯定就不会有问题了。
沉君怡现在手上有些钱,又正好闲着,就出去托人问了问,请了个女先生到家里来。
白老头和白老太太还在家里住着呢,白宜明没有被放出来,他们心里也担心啊,所以就没有回乡下。
这次,他们站在菜园子里忙碌的时候,看到沉君怡带着个斯斯文文的女先生进来,都有些好奇。
那个女先生据说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后来家族没落里,她又因为家中长辈离世,而眈误了嫁人。
所以拖成了老姑娘,现在也三十多岁,和沉君怡是同龄人,她已经无心情爱,只一心挣钱,好养活家中的侄子侄女。
白文康正坐在廊下晒太阳呢,自从知道沉君怡能出入县令府邸后,他就再也没有自不量力地跑到县令府邸去看人脸色了。
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他又觉得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这不,看到沉君怡带着个女先生进来,他一眼看过去,就觉得那个女先生挺眼熟的。
白文康都没站起身来,就坐在那,问沉君怡:“沉氏,这位不是周先生吗?你怎么把周先生请回来了?”
周先生认识白文康,她停下脚步,和白文康打招呼:“白秀才。”
白文康坐在那,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傲慢。
毕竟他可是秀才,跟这些读书人说话,都算他给面子了。
周先生没什么表情,自从她家道中落,这十来年,她早就看尽了人情冷暖。
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能靠自己挣钱,养活一家老小,已经很是不易,至于别人对她什么看法,她丝毫不关心。
沉君怡瞥了白文康一眼,对周先生说:“别搭理他。”
白文康脸色一沉,他就是受不了沉君怡这样忽略他。
他起身,正要说点什么,又想起母亲说要给他纳妾的事。
他顿时就又坐下了。
罢了,罢了,等他把小妾纳进门,到时候,他倒要看看沉君怡的表情。
白老太太走过来,低声问沉君怡:“沉氏,这位周先生,是来做什么的啊?”
周先生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长得还行,但她的脸色很严肃,不苟言笑,浑身的气质冷冰冰的,白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都不敢接近她。
沉君怡对白老头和白老太太,还算是有点耐心的。
毕竟她嫁进白家的这些年来,婆婆至少没有苛待过她,对她还算客气。
沉君怡就对白老太太说:“娘,这位周先生,是我给穗娘请的先生,穗娘不认识字,也不会算帐,我让周先生教她。”
白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懵了,她惊讶地看着周先生,又看了看沉君怡,不可置信的说:“沉氏,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白老太太真的觉得,这个儿媳妇最近变得不太正常了。
她不仅同意赵秀贞带着儿子进门,后来又说同意让丈夫白文康纳妾。
现在,她又要给自己的儿媳妇请先生?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白老太太觉得沉君怡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白老太太跟在沉君怡身边,又问她:“沉氏,你这个先生,真是给穗娘请的,不是给老二请的?”
沉君怡耐着性子说:“娘,老二不是在私塾里读得挺好的吗?他有什么不懂的,问他爹就好了,还花那钱请先生做什么?”
沉君怡说着,又补了一句:“而且,老二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我就算给他花这个钱,也是浪费掉的,我还不如丢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一直以来,对沉君怡都还算满意的。
而且,随着自己的逐渐苍老,她在家里也渐渐地没有那么强势了。
但是心中,她还是忍不住,反驳沉君怡说:“沉氏,你给儿媳妇请先生,这才是浪费钱吧?她一个女人,就乖乖地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还学认字,学记帐?学这些做什么?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学这些也派不上用场啊。”
沉君怡听到这些,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停下脚步,十分不赞同地对白老太太说:“娘,你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以后,我们家出个举人呢?出个进士呢?出个官老爷呢?你还觉得,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学这些东西没用吗?”
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一噎,刚想反驳说,要真是家里出了个官老爷,那还得了?
肯定要重新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啊。
又或者,纳几个贵妾,请个管家什么的。
但是,她看着沉君怡的脸色,及时闭嘴了,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白老太太不甘心地问:“那你请这个周先生,要花多少钱啊?”
周先生要的价格不高,一个月一两银子,她一个月来二十天。
因为她每隔两日,就得休息一日,到另一户人家里教程。
为了多挣些银子,空闲时候,周先生还要抄书。
沉君怡对白老太太说:“娘,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穗娘的束修,我来帮她给。”
白老太太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没办法,都是因为她儿子白文康,把每个月的月俸全都拿去养孙家人了,一分没往家里拿。
现在沉君怡说自己给,那白老太太也没法阻止啊。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罢了罢了,她也老了,沉君怡又强势,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老人。
而且,她也是很聪明的,知道沉君怡强势,跟沉君怡对着干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她也就不再过问了。
倒是白文康心里还很不爽,想到沉君怡竟然给陈婉穗请了个先生,他就冷笑:“无知妇人罢了,以为读书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随便请个女夫子就能学会了?呵,真是笑话!”
陈婉穗还在后院整理柴房呢。
老二白景明现在很会干家务了。
甚至都不用沉君怡说,他就会自己找活干了。
这不,在后院砍了一下午的柴,把那些粗壮的木头,全都砍成细小的一长条,让陈婉穗抱着堆在柴房里呢。
沉君怡来到后院,和周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沉君怡就对周先生说:“周先生,你看,就是她,我的儿媳妇,她从小不认识字,没有开蒙过,并且内敛胆小,有些蠢笨,以后,可能要麻烦你了。”
周先生不苟言笑的脸上,神情都温和了一些。
她低声说:“自古出嫁的女子,都被困于后院,象你这般,愿意为儿媳妇请先生的人,不说凤毛麟角,我出来当夫子十几年了,还从未见过。”
一般会找上女夫子的,不是员外家的小姐,就是富家的千金。
事实上,当沉君怡找上周先生的时候,她着实是震惊了好一会儿的。
沉君怡看起来不象富有,竟然舍得花这个银子。
周先生轻声说:“沉氏,你放心,你的儿媳妇,我定然会好好教导她的,纵然她蠢笨了些,胆小了些,但只要她愿意学,我就一定能教好。”
沉君怡点头:“周先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把周先生也点点头,说:“那么,我就从“女戒”“闺训””
沉君怡一听,连忙打断她,说:“周先生,可万万不可啊!我觉得,你不如从三字经,弟子规,增广贤文等教起,你觉得如何?”
周先生更吃惊了,她看着沉君怡,惊讶地说:“沉氏,你竟然知道这些书?你读过?”
沉君怡笑了:“我没有,我是从儿子的书房里见过,周先生,你不能把我的儿媳妇,当成一个闺阁里的小姐来教导,富家小姐的那一套,别用在她身上,她以后,可是要自己找活计,挣钱养活自己的,你就把男子学的那一套,交给她吧。”
周先生听到这些话,心中对沉氏的看法又改变了一些。
她心中对沉君怡升起一些敬意,感叹地说:“若是当初,我娘能有你这般觉悟,或许我这十来年,就不会过得那般艰辛了。”
沉君怡笑了笑,她没有继续说,而是喊道:“穗娘,穗娘,你过来一下。”
陈婉穗从柴房里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木头碎屑,身上脏乎乎的。
听到沉君怡喊她,她就赶紧放下木柴,跑过来了:“娘,你喊我什么事呀?”
沉君怡把陈婉穗拉过来,拍了拍陈婉穗身上的木头碎屑,然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周先生,对陈婉穗说:
“来,这位周先生,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夫子,以后,她每日上午过来,教你读书、算帐,你好好跟夫子学,以后啊,等我开了医馆,你就给我当帐房先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