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四斤本来看到沉君怡替自己出头,心里就有些别扭了。
现在看到沉君怡还给自己请了大夫,他就更是难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大夫一进来,就被那砍柴刀的寒光闪了一下,他立刻后退两步,对刘四斤说:“年轻人,别冲动,要冷静啊!”
刘四斤:“”
刘四斤看了沉君怡一眼,又看了一眼躲在沉君怡身后,从刚才起就不敢冒头的陈婉穗。
他默默地把砍柴刀放在了床底下,然后耳根通红的憋出一句:“知道了。”
大夫见他把刀放下后,这才提着药箱走进来。
他道:“听说你的腿断了?我来给你看看。”
刘四斤躺在那不动,任由那大夫给他检查腿伤。
大夫检查过后,有些惊奇地说:“你这伤口处理得很好,是你自己处理的吗?”
刘四斤没说话,而是抬眼看了一眼沉君怡。
沉君怡笑着说:“大夫,这个是我处理的,我对治疔外伤有点经验,不过他的伤在骨头,麻烦你帮你看看。”
大夫点点头,又给刘四斤检查了一下腿骨,检查完后,他重新给刘四斤的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对沉君怡说道:“你处理得很好,也幸好你及时给他处理了,要不然,以后很可能会变成瘸子。”
听到这话,刘四斤猛地抬头看过来,他眉头微皱,有些后怕地说:“真的会变成瘸子?”
要是变成瘸子的话,那他以后还怎么打猎?
上山岂不是更加艰难了。
刘四斤本以为自己忍一忍,等伤口自己长好了就行了。
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他每次不都是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但是变成瘸子的话
刘四斤下意识看了陈婉穗一眼,就看到陈婉穗手里拎着个篮子,怂不拉几的躲在沉君怡身后,悄悄拿眼去看他的腿。
刘四斤的眉眼垂下来,低声对大夫说;“大夫,那我的腿现在,还有救吗?”
他不太想变成瘸子。
大夫给他腿伤重新包扎好后,拍了拍他的腿,安慰他的说:“年轻人,你就放心吧,腿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安分在床上躺着,伤口没养好的时候,别下床走动,不能干重活,更不能泡水,自己好好注意着修养,能养好的。”
大夫这么说,刘四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夫给刘四斤开了药方,有内服的,有外敷的,然后,他就拎着药箱出门,沉君怡送着他上牛车。
大夫上车之后,突然转头问她:“你虽是妇人,但医术不错,他的腿伤,你处理得很好。”
这是大夫第二次夸她了。
沉君怡笑着道了谢,送走了大夫。
沉君怡其实并没有把大夫的夸奖放在心上,大夫之所以夸她,是因为没有女人会做这些事,女医只存在于高门大户,贫苦人家的女人,哪有什么机会学医呢?
不过,这个大夫的话,却给她启示。
或许,她以后去了县城,可以当个女大夫,给人治病挣钱,总好过去给人做些浆洗的活儿,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铜板。
沉君怡这般想着,转身又回了屋里。
屋里,陈婉穗把篮子放在床头,然后,她就紧张兮兮地站在角落里。
刘四斤的眼神则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把陈婉穗盯得脸色发白。
沉君怡走进来,看了看他们两个,问:“你们做什么呢?”
刘四斤默默收回目光,拿起一个包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陈婉穗则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到沉君怡身边,问她:“娘,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沉君怡看着刘四斤,道:“一会儿的。”
刘四斤神色认真,对沉君怡道谢:“多谢你救了我,帮我请大夫,还帮我赶走王员外家的管家。”
说着,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灰扑扑的钱袋,他从里面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出来,递给沉君怡,道:“我岂能让恩人替我出钱,这些银子你拿去,若是不够,我厨房里还有些野兽的皮毛,也能卖些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是刘四斤全部的积蓄。
他以前没有攒钱的想法。
都是做多少吃多少。
现在倒是后悔了,早知道会有今日,他以前就该多攒些家底的。
沉君怡看着他递过来的银子。
她倒是没有推辞,直接把银子接过来了。
毕竟如果她不收的话,刘四斤肯定还要再说。
反正,她都准备给陈婉穗买房子了,不如,再给刘四斤也买一间好了。
刘四斤现在的这个房子,是随便搭建的茅草屋,地势又低,哪天发大水的话,整个屋子都会被水冲走的。
而刘四斤作为孤儿,没有祖宅,也没有地,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去哪儿都行。
她对刘四斤说道:“你的腿伤还要修养,这段时间就别出门了,我既拿了你的银子,就会照顾你,以后我每隔一两日,给你送一次饭,换一次药,我们若是没来,你就自己想想办法,我会给你买些干粮放着的。”
刘四斤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就更是感激。
他其实压根没指望沉君怡能做到这一步,但是沉君怡这么说了,他也不想拒绝。
他沉默地点点头,又说了一句:“多谢你。”
沉君怡见屋里没水了,于是道:“我去厨房给你煮点水。”
说着,沉君怡就去了厨房,陈婉穗立即跟着她去了厨房。
去了厨房后,沉君怡就叫她生活,然后问她:“你怎么那么怕他?他说你了?”
陈婉穗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娘,他没说我。”
沉君怡又问:“那就是他凶你了?”
陈婉穗还是摇头。
沉君怡看着她的表情,见陈婉穗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她蹲下来,看着她问:“我刚刚出去送大夫了,你在屋里,和他说什么了?”
她这样一问,陈婉穗顿时就有些慌了。
她紧张地说:“娘,我没,没跟他说话,是他跟我跟我说话来着”
沉君怡更好奇了:“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陈婉穗一边生火,一边尴尬地说:“他就是问我,做什么老躲着他,他,他又不吃人。”
沉君怡惊讶地一挑眉:“哦?他还跟你说这个?”
陈婉穗点点头:“我,我没说话,然后你就进来了。”
沉君怡看着她,对她说道:“你若是真怕他,以后你就别来了,我自己来就行。”
陈婉穗一愣,她看着沉君怡,挠了挠头,神色有些迟疑的:“啊?也,也不用的很,我其实也不是怕他”
就是刘四斤看她的眼神有些凶,让她有些紧张,除此之外,她其实也不怕刘四斤。
她们往白石镇往回走的时候,白文康正在镇上的酒馆里喝得醉醺醺的。他们在场的几位都是要参加乡试的。
他们当然都想考中举人,毕竟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不就是成为人上人吗?
对比功名,女人反而不值一提了。
所以,他们在一开始的骂了沉君怡一会儿之后,就又开始把话题转到读书上,
紧接着又说了一下考试的事,随后,有人起身,对白文康道:“多谢白兄款待,时辰不早,我就先走了。”
白文康摆摆手,和对方告别。
几个好友们,已经习惯了在这个酒馆里聚会,喝酒。
每次都是白文康记帐。
因为沉君怡会酿酒送到酒馆,白文康的酒钱就从这里抵扣。
这些年来,他们早就已经习惯来这里喝酒赏月,吟诗作对。
然后挥挥衣袖,不留一个铜板,转身走人。
然而这次,白文康和朋友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酒馆门口的掌柜拦住了,掌柜的笑呵呵的说:“白秀才,谢谢惠顾,一共五百壹拾伍文钱,你是老主顾,我给你算个整,就给五百文就行。”
白秀才:“”
白秀才和身边的好友对视了一眼,他那几个好友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个和他同路的,两人本想一同走。
结果现在,却被掌柜的给拦住了。
白秀才脸色涨红,觉得有些下不来台了,毕竟他可从来没有被这样拦住要钱过。
白秀才板着脸说:“掌柜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每次都是记帐的,你难道不知道?”
掌柜的笑了,十分客气的说道:“白秀才,你以前记帐,我自然清楚,只是之前沉氏过来找我们结算了帐单,并且她也说了,以后你再来喝酒,不能再记帐在她的名下了,所以抱歉了白秀才,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记帐了。”
他们酒馆平时很少给人赊帐。
说白了还是看人。
以前沉君怡经常送酒过来,他们当然乐意给白文康赊帐。
但是现在
白文康虽然是秀才,又是私塾先生,但他每次来喝酒,就要记帐,他和他的那些好友们,可没掏出来一个铜板。
若是真给他赊帐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钱结帐啊?
毕竟白文康拿钱资助他的表妹的事,其实不少人都知道。
他表妹家里的那位,是个赌鬼,还爱喝酒,喝醉了就打老婆的烂货,白文康资助着这样的一家人,兜里估计没钱。
掌柜的笑眯眯的,对他说:“白秀才,你是读书人,肯定是讲道理的,不会因为这事,就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吧?”
白文康:“”
他倒是想讲道理。
奈何他口袋空空,里面连个铜板都没有啊!
白文康被酒馆掌柜地拦着,但是他的身上又没钱。
向来最好面子的白文康,站在那顶着众人的目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头,问自己的好友:“王兄,你”
他的好友也有些尴尬。
他若是早点想到,白文康和沉君怡闹翻之后,他们就没有免费的酒喝,他绝对要劝白文康三思的。
“这个,我身上也不多”
开玩笑,酒是他们七八个人一起喝的,凭什么要让他一个帮忙出钱?
这个姓王的人也有些不乐意。
所以,他有些不太情愿的,从袖袋里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白文康看出了他的脸色,心里十分尴尬,他面上挂不住,于是便对好友说道:
“王兄,你放心,今日这顿酒,定然是我请,只是以前都是记帐的,我也不知道今日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你放心,今日你帮我垫付这五百文,改日,我定然如数还给你。”
白文康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躁得慌。
他叹气,伸手捂脸,有些羞于见人了。
那姓王的好友听他这么说,这才拿出了五百文出来,递给掌柜的,面上还客气地对白文康说道:“白兄,你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平时没少一起喝酒,每次都是你请,这次的酒钱我来付,也是应该的,你别往心里去。”
白文康跟着他一道从酒馆里走出来,他摇头叹气,用衣袖遮脸,仿佛颇觉丢人。
倒是那姓王的好友,走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对白文康说:“白兄,你和离的事,不如再斟酌斟酌?”
他看着白文康,想到这几年跟着白文康喝的那些免费的美酒,以后估计都要花钱才能喝了,他心里就难受啊!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道理?你们做夫妻都快二十年了,孩子都成亲了,这眼看着,你们都要当祖辈了,这和离的事啊,还是再缓缓。”
白文康:“”
说着,那姓王的好友转身就走了。
白文康站在那,瞪着好友的背影,心里气不轻!
这些混帐,之前在酒桌上骂沉君怡泼妇,让他赶紧休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白文康早早地回了家,结果,沉君怡和陈婉穗都不在。
只有老二白景明在屋里睡觉。
他气得踹了一脚打地铺的老二,骂道:“大好的日子,你在这儿睡大觉?赶紧起来看书!”
就这么个糟心的货,还想走科举的路子,白文康气得脑仁疼。
老二白景明被父亲一脚踹醒,他揉了揉眼睛,睁眼就问:“爹,娘回来了没有?我肚子好饿。”
一说到沉君怡,白文康就气,他骂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没长眼睛,自己不会出去看看?”
白景明:“”
白景明睁着迷朦的眼睛,莫明其妙地被父亲骂出来了。
他低声嘀咕着:“这是吃了疯狗了?怎么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