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海，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要将沈默彻底淹没、撕碎。
那不仅仅是来自一位太上长老的威压，更汇聚了在场几乎所有宗门高层的愤怒与敌意。在这股庞大的压力之下，别说是一个刚刚踏入金丹的修士，就算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元婴老怪，恐怕也要心神失守，道心崩溃。
严无量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快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沈默在这股威压下跪地求饶、丑态百出的模样。
然而，让他失望了。
身处风暴中心的沈默，依旧如同一杆标枪般站得笔直。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滔天的威压之下，竟如中流砥柱，纹丝不动。他的脸色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那足以压垮山岳的力量，对他而言不过是清风拂面。
“嗯？”
释放威压的那位刑堂太上长老，发出一声惊疑的轻咦。他没想到，自己含怒出手，竟然连让这小子动一下都做不到。
这小子的神魂与肉身，究竟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其他几位太上长老，看向沈默的眼神也变得愈发惊异与复杂。
此子，果然有古怪！
就在大殿中的气氛僵持不下，愈发凝重之时，一个清冷如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声音，缓缓响起。
“众位师叔，此事，恐怕尚有蹊跷。”
开口的，正是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掌门洛冰凝。
她缓缓从宝座上站起，冰蓝色的宫裙拖曳在地，步履轻缓地走到大殿中央，与沈默并肩而立。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烈的表态！
严无量的脸色猛地一变，急声道：“掌门！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何蹊跷？您可不要因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宗门大义啊！”
他这句话，说得极重，几乎是在当众指责洛冰凝徇私舞弊，以权谋私。
洛冰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对着上方的太上长老团，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各位师叔，严长老所列的三条罪状，看似铁证如山，实则破绽百出。”
“哦？”一位太上长老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何破绽？说来听听。”
“其一，所谓‘勾结魔女，残害同门’。据本座所知，那些指证沈默的，皆是其他宗门弟子。而我玄天宗的幸存弟子中，却无一人看到沈默出手伤人。外宗之言，岂能尽信？其中是否有栽赃陷害的可能，还需详查。”
“其二，所谓‘独吞至宝’。秘境夺宝，向来是能者居之，气运使然。沈默能得先天混沌源气，并借此结丹，是我玄天宗之幸。何罪之有？若这也算罪，那日后我玄天宗弟子外出历练，得了机缘，是否都要上缴宗门，否则便是有罪之人？”
洛冰凝的声音清冷而有力，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她的话，让殿中一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峰主，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确实，前两条罪名，都有些站不住脚。
严无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立刻反驳道：“好！就算前两条有待商榷，那第三条！勾结妖族！此乃大是大非，掌门又该如何解释？我宗弟子亲眼所见，物证碧晶果也在此处，这总是事实吧！”
“事实？”洛冰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默身上，缓缓问道：“沈默，本座问你，你可曾为了私利，出卖过人族与宗门的任何情报与利益给妖族？”
沈默终于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回答：“从未。”
“好。”洛冰凝点了点头，再次转向太上长老团，“各位师叔都听到了。沈默与妖王有交集，或许不假。但只要他未曾做出任何损害人族与宗门利益之事，又何谈‘背叛’二字？”
“我人族之中，亦有与妖族交好，甚至收服强大妖兽为己所用的先例。上古之时，御兽宗的开山祖师，不就是与万妖之主结为兄弟，才开创了一番万世基业吗？为何到了沈默这里，就成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依本座看，此事，定有隐情。或许是沈默机缘巧合，对那妖王有恩，才换来对方的善意。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仅凭几句片面之词，就要将我玄天宗一位前途无量的天才弟子定为叛徒，处以极刑，未免太过草率，也难以服众！”
洛冰凝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她避开了沈默是否与妖王“交好”这个事实，却从“背叛”的本质入手，为沈默的行为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并将其上升到了宗门人才培养与行事准则的高度。
这番辩护，可谓是精彩至极。
就连那几位太上长老，听完之后，也陷入了沉思。
是啊，如果一个弟子，没有出卖宗门，只是私下和妖族有了点“交情”，就要被打成叛徒，那以后谁还敢去探索，去冒险？
看到局势似乎要被洛冰凝逆转，严无量心中大急。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能将沈默一锤定音，日后等他羽翼丰满，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派胡言！”严无量怒吼道，“掌门！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混淆视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与妖为伍，就是与虎谋皮！今日不杀他，他日他必成我玄天宗，乃至整个人族的心腹大患！”
“此事，不仅关乎我玄天宗一家，更关乎整个北域正道的颜面！如今五宗联盟都在看着我们！若我们不严惩此獠，我玄天宗将如何在北域立足？！”
说着，他对着太上长老团，悲愤地叩首道：“请太上长老明察！为宗门大义，为正道声誉，诛杀此獠！以正视听！”
“请太上长老诛杀此獠！”
严无量一系的其他长老，也纷纷起身，齐声附和。
一时间，大殿之内，喊杀之声再次响彻。
洛冰凝的辩护虽然精彩，但严无量却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宗门声誉和外部压力。
这，才是这些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们，最关心的事情。
果然，听到严无量的话，那几位太上长老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决绝。
其中一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掌门，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严长老所虑，也并非杞人忧天。为了一个弟子，让我玄天宗成为众矢之的，不值得。”
另一人也点头道：“此子天赋虽好，但心性难测，行事乖张，留着，终究是个隐患。不如就此了断，以绝后患，也可给五宗一个交代。”
他们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无论沈默是否有罪，无论其中是否有隐情。
为了宗门的“大局”，他，必须死。
听到这话，严无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而洛冰凝的娇躯，则猛地一颤，绝美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