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色皎洁。
青云山脚下,数以百计的修士,包括那些修为深厚的长老在内,此刻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仰着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夜空中那道青色的身影。
沈默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没有借助任何飞剑或法宝,仅仅是凭着自身的力量,便轻松地御空而立。他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俊朗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抹神秘而深邃的轮廓。
那份从容,那份淡定,那份视脚下数百名修士如无物的气度,与众人想象中那个应该仓皇逃窜、狼狈不堪的“叛徒”形象,形成了天壤之别。
“他他怎么会飞呀?!”
“御空而行!这是金丹期修士才能拥有的能力呀,咋可能!”
“不可能!他进秘境之前,明明还只是筑基期!这才几天功夫,他怎么可能就结丹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呼,太假了,太六了。
修士踏入金丹大道,体内灵力生生不息,方可真正摆脱大地的束缚,御空飞行。而沈默,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还只是一个靠着女帝关系进入秘境的筑基期弟子。
然而现在,他却以一种最直接、最有力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蜕变。
刚刚驾驭飞舟升空,准备返回宗门的李牧长老,此刻也停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高空中的沈默,眼中充满了震惊与嫉妒。
他自己也是金丹长老,自然看得出沈默此刻的状态并非是借助了什么秘法或法宝,而是真真正正的金丹期修士!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那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沈默不仅没死,反而还因祸得福,在秘境中成功结丹!这小子的气运,未免也太逆天了!
不过,那又如何,他必死?
李牧的眼神很快就重新变得冰冷而怨毒。
结丹了又怎样?你背负的罪名,是“勾结妖族”!这是足以让你死一万次的死罪!你越是天才,宗门就越不可能容忍一个天才的叛徒!你的惊艳,只会加速你的灭亡!
想到这里,李牧心中大定。他从飞舟上一跃而下,重新落回地面,对着高空中的沈默厉声喝道:“孽障沈默!你还敢回来!?”
他的声音灌注了灵力,如同滚滚惊雷,传遍四野。
“勾结魔女,残害同门!独吞至宝,背叛人族!勾肩妖族!如今还敢出现在我等面前!你是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吗?!”
李牧声色俱厉,一番话直接将沈默钉在了耻辱柱上,也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
“没错!杀了他!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此等人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玄天宗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此獠拿下!”
“杀,残害同门,死一万次不足惜。”
一时间,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一道道法术灵光开始在人群中闪烁,一股股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将沈默牢牢锁定。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这无尽的怒火与杀意撕成碎片。
然而,面对这千夫所指、万众敌视的场面,身处风暴中心的沈默,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叫嚣得最凶的李牧一眼。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层层叠叠的人群,越过了所有的喧嚣与愤怒,最终,精准地落在了玄天宗队伍后方,那一顶被层层守护、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华美鸾驾之上。
那里,坐着他此行归来,唯一在乎的人。
他无视了脚下所有愤怒的、质疑的、贪婪的、怨毒的目光。
他就那样,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地从高空中降落下来。
他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形的阶梯上,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降落的方向,不是对着李牧,不是对着那些叫嚣的各宗长老,而是径直朝着玄天宗的队伍,朝着那顶鸾驾,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去。
所有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修士,无论是玄天宗的弟子,还是其他宗门的人,都在他那平静而深邃的目光逼视下,下意识地向两旁退去,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明明这个人是他们口中“罪大恶极”的叛徒,明明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其碎尸万段。
可当他真的走到面前时,当他们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时,所有的怒火与勇气,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掐灭了。他们只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寒意,连拔出武器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就这样,沈默在数百名修士自动让开的通道中,闲庭信步般地走着。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坚定而有力。
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愤怒,都成了这出王者归来大戏的背景音乐。
李牧的脸色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自己蓄满力气的一击,竟然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被对方用这种无视的态度,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对他来说,是比正面反驳更大的羞辱!
“站住!”他怒吼一声,身形一动,便要上前阻拦。
然而,他刚一动,一道冰冷彻骨、带着无上威严的目光,便从那鸾驾的珠帘之后投射而出,死死地将他锁定。
“李长老,你想做什么?”
洛冰凝那清冷如雪的声音,缓缓响起。
李牧的身体猛然一僵,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被冻结了。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辩道:“掌门!此子罪大恶极,我”
“他有罪与否,自有宗门裁决。”洛冰凝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还轮不到你,在这里越俎代庖。”
话音未落,沈默已经走到了鸾驾之前。
他停下脚步,与那珠帘之后的身影,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遥遥相望。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一男一女,这一内一外,两个人的身上。
他们,会说些什么?
那个“人族叛徒”,在面对他最大的“靠山”时,又会是何种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