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消散后，那枚混沌结晶静静悬浮。
它像一颗浓缩了宇宙诞生前所有黑暗的钻石。
钱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搓着手，刚想上前。
陆羽一个眼神递过去，他立刻僵在原地。
陆羽伸出手指，隔空对着那颗结晶，轻轻一弹。
一道微不可察的黑色丝线没入其中。
结晶内部，一缕属于“院长”的、试图装死的残存意志，被彻底清零。
现在，它成了一件纯粹的、冰冷的、无主的物品。
“你的了。”陆羽声音平淡。
“谢先生赏！”
钱三如蒙大赦，一个饿虎扑食，将那颗结晶死死抱在怀里，胖脸紧紧贴在冰冷的晶面上，露出一种痴汉般的傻笑。
他的脑子里，广告词已经自动生成。
“还在为下属不服而头痛吗？大理寺荣誉出品——‘前领导的骨灰’！高端办公室镇宅之宝！往桌上一放，杀鸡儆猴，镇压一切刺头！现已加入大理寺优秀员工福利套餐，kpi排名前十者，可享八折！”
陆羽没理会这个脑内正在开招商大会的财迷。
他的目光，落向殿堂中央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锁链拖动的声音，和那声古老的叹息，再未出现。
仿佛只是法则崩塌时产生的幻听。
但陆羽知道，那不是。
这座审判殿堂，这口被“院长”当成棺材的法庭，或许，只是一座坟墓的……棺材板。
“这间办公室的地下室，有点意思。”
陆羽自言自语。
他没有立刻探查，而是环顾这片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烂尾楼。
“钱三。”
“在！先生您吩咐！”钱三抱着黑水晶，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通知施工队，二期作业。”
“二期？”钱三一愣。
陆羽没有解释，缓步走到废墟中心。
他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方刻着“尸检结论”的朽木印章。
他俯下身。
没有印泥。
没有文书。
他将那方冰冷的印章，对准脚下破碎的法则地面，重重盖了下去。
啪！
一声轻响。
却具备定义一切的终极份量。
以印章为中心，一圈纯黑色的波纹，贴着地面，无声扩散。
波纹所过之处，所有狂暴、混乱的法则碎片，被瞬间抚平、格式化，重归于最基础的“无”。
所有扭曲的空间裂痕，被强行缝合、抹平。
那些被星灵们当成宝贝建材归拢的法则晶体，在这股力量下，无声融化，化作最纯粹的能量，重新注入这片空间。
这不是修复。
这是格式化重装。
当黑色波纹席卷完整座殿堂，一切都变了。
这里不再是废墟。
穹顶令人不安的巨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可以看到外面时空乱流的、巨大而明亮的“全景落地窗”。
墙壁上冰冷的法条褪去，化作光滑如镜的玄黑色晶体，简约、肃穆，充满了大理寺的低调与森严。
象征至高权力的神座，连同它所在的台阶，一同消失。
原地出现了一张足够上百人同时开会的，朴实无华的超长会议桌。
连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规则”味道，都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旧纸张与消毒水气息的、令人心安的气味。
塔里昂和一众星灵，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变化。
他们忽然悟了。
小组长的“废品回收”业务，格局还是太小。
在大理寺，真正的顶级业务，是“宇宙级房地产强制开发与物业管理”。
就在这时，陆羽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格式化后唯一留存下来的、巴掌大小的金色晶石。
他将晶石递给钱三。
“房产证。”
钱三接过晶石，神识一扫，瞬间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高频振动。
这块晶石，记录了这座“概念空间”的全部权限！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大理寺名下，货真价实的……第一处跨维度不动产！
这比任何功法秘籍，都更让他这个首席财务官感到血脉贲张！
然而，还没等他开始计算这处房产的估值和未来升值空间，异变再生。
那张崭新的超长会议桌，中央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
紧接着，一本古旧、破烂，不知由何种巨兽硬皮制成的书，缓缓从裂缝中升起。
书上没有书名。
封面上，只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那剑痕，仿佛封印着一个纪元的悲鸣与怒火。
在场所有人，在看到这本书的瞬间，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悲怆，仿佛亲眼目睹一个辉煌的文明，在最鼎盛时，被一剑斩断了脊梁，走向灭亡。
陆羽的眉头，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
他伸出手，想去拿那本书。
指尖，却在触碰封面的前一刻，停住了。
他没有感觉到危险。
他只是……在那道剑痕之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比熟悉的、同源的气息。
终结的气息。
但，又不完全是。
如果说，陆羽的“终结”，是法医手下，冷静、客观、为一切画上休止符的定义。
那么，这道剑痕里的“终结”，则是一种充满了不甘、愤怒、与决绝的……自我毁灭。
是“就算我死，也要拉着整个世界一起陪葬”的终极疯狂。
陆羽身后的【逝者之书】，自动浮现。
书页疯狂翻动，停在崭新的一页。
这一次，没有“聆听亡语”的提示。
空白的书页上，一行由鲜血写就的猩红大字，自动浮现。
仿佛一个来自过去的冤魂，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自己的案卷。
【死因：他杀。
报案人一栏，是空白。
陆羽看着这行血字，又看看眼前这本无名之书，陷入了沉默。
他遇到了自己仵作生涯以来，第一件……死者亲自前来报案的灭门惨案。
“先生……”钱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这……这又是什么资产？”
陆羽没有回答。
他缓缓收回手，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书，看到了一个早已被埋葬的纪元。
“‘院长’的案子，结了。”
他轻声道。
“这是下一个。”
他转过身，对着钱三，下达了一个命令。
“通知塔里昂，让他把刚刚拆下来的那些‘法则碎片’，找个地方堆好。”
“尤其是那座神座的材料。”
“别做泡脚盆了。”
钱三一愣：“那……做什么？”
陆羽的目光，落回那本无名之书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仵作面对新案子时，特有的专业与冷漠。
“给这位新客户……”
“……立个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