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个号。
躺在同一张验尸台上。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带半分烟火气，却让整片星域的所有光与热，都朝着一个名为“冰冷”的奇点坍缩。
钱三的肥肉僵住了，他看着先生平静到过分的侧脸，头一次觉得自己对“利润”、“资本”这些词汇的理解，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灭了你，那不叫霸权。
让你按照我定的规矩，排队、填表，然后自己爬上手术台，把自己当成唯一的抵押物，那才叫霸权。
那道撕裂宇宙的混沌裂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它那横跨了不知多少个纪元、只遵循“饥饿”本能的古老意志，正在疯狂运转，试图解析刚刚接收到的几个全新概念。
“排队？”
“挂号？”
“验尸台？”
这些由纯粹“秩序”和“逻辑”构成的词汇，对它而言，比宇宙大爆炸的原初奇点还要陌生，还要难以理解。
它的世界里，只有饿，和吃。
现在，有个渺小的生物告诉它，在“吃”之前，居然还有一个闻所未闻的前置程序。
这不仅是挑衅。
这是在颠覆它的“存在”本身。
旗舰舰桥上，刚刚接受了“打工人”身份的星灵们，思维再次集体宕机。
他们看着那个连直视都会导致神魂磨损的混沌裂缝，又看看那位用一套凡间官僚流程就将其逼停的新老板。
塔里昂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枚冰冷的“废品回收”徽章。
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明悟。
或许，自己被评估为“三斤废铁”，并非侮辱。
因为在先生的价值体系里，像“荣耀”这种无法量化、无法交易、无法回炉重造的东西，其真实价值，确实，连废铁都不如。
能被明码标价，本身就是一种价值。
就在这片能把神明都逼疯的诡异寂静中，一个声音，悍然打破了僵局。
是钱三。
短暂的思维凝固后，他那颗塞满了算盘珠子的脑袋里，迸发出了核聚变般的灵感！
先生这是在进行“市场教育”！
对一个从未接触过“消费”概念的顶级潜在客户，第一步，就是要为他重塑消费观！
想通此节，钱三瞬间容光焕发，连刚刚被扣掉的奖金都不心疼了。
他一步窜到陆羽身旁，脸上堆起了比面对亲爹还要真诚谄媚的笑容。
他从那宽大的袖袍里，摸出了一卷由某种神兽胃粘膜鞣制而成的空白卷轴，和一支用不知名神鸟腿骨打磨的笔。
“这位尊贵的……新朋友！”
钱三对着混沌裂缝，深深鞠躬。
“欢迎光临大理寺！为了给您提供更精准、更优质的服务，需要您先填写一份‘客户需求与意向调查表’。”
他将空白卷轴对着裂缝遥遥展开。
“流程很简单！您只需告知名讳、起源、业务范围，以及您本次想体验‘活体解剖’、‘神魂归档’，还是‘概念重组’等特色项目？”
“如果您没有明确需求，也没关系！”
钱三的语速又快又密，像一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电话推销员。
“我们最近正搞活动，为您推荐一款‘新人体验套餐’！”
“内容包括：一次免费的‘存在性定义评估’，一次九折的‘法则食谱营养分析’，并附赠一张‘大理寺停尸房永久银卡’！凭此卡，未来您介绍朋友过来，双方皆可享受八八折优惠！”
“现在办理，我们还额外送您一份由废品回收部最新推出的‘荣耀牌’精美餐具套装！”
他说着，朝塔里昂使了个眼色。
塔里昂会意，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刚刚用自己的荣耀战甲熔炼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亮闪闪的……金属勺子。
刹那间。
混沌裂缝，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它那古老的意志，第一次，感受到了“饿”和“吃”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烦。
一种被亿万只看不见的苍蝇在耳边疯狂噪音污染的，极致的烦躁。
它听不懂什么叫“套餐”，也不理解什么叫“打折”。
它只感觉到，自己那纯粹、原始、神圣的“食欲”，正在被这些毫无意义的“信息垃圾”所玷污。
“吼——！！！”
一声不属于任何语言，却蕴含着“全都给我死”的终极愤怒，从裂缝中悍然爆发！
这不再是意志威压。
这是纯粹的、物理层面的“概念湮灭”！
混沌的怒火，化作了实质性的毁灭涟漪，要将眼前这套荒谬的官僚系统，连同整个黄金舰队，一同格式化！
不排队。
不填表。
先砸店，再吃饭！
钱三的胖脸，瞬间没了血色。
完了，客户被激怒了！
然而，陆羽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那张，滚烫的，二维码挂号单。
“看来，病人出现了过激的应激反应。”
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刚刚从冰柜里取出的解剖刀。
“需要进行……强制镇定。”
他没有将挂号单丢出去。
而是做了一个让钱三和所有星灵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将那张属于“院长”的挂号单，轻轻地，贴在了自己身前，那扇刚刚熄火的“大理寺资产验资机”的门板上。
仿佛，给一台没电的机器，接上了一个来源不明的移动电源。
然后，他对着那扇门，下达了一个冰冷的指令。
“现在，开始验资。”
那扇门，依旧死寂。
陆羽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补充了验资的目标。
“验资对象：这张挂号单。”
“验资项目：它上面所附带的……全部‘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