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门被轻轻推开,格温尼维尔站在光晕里,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光源。
她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深蓝色旅行长袍,面料挺括,隐隐泛着细微的银丝光泽,与她眼波的流光微妙呼应。往常披散肩头的银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扎成高马尾,露出清晰的下颚线和优美的颈部线条,衬得她整个人利落又神采飞扬,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她看向斯内普,他穿着一件质感厚重的墨紫色长袍,惯常披散的黑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罕见地露出了整个额头和清晰立体的五官,使得那份常年被发丝遮掩的锐利与冷峻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甚至带上了一丝不容接近的禁欲气息。
“教授,”她的声音清脆,打破了地窖的沉静,“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斯内普扣上行李箱的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看来你已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阴暗巢穴’了,莱斯特兰奇。”他低沉开口,语气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情绪,但那双黑眸却并未错过她任何一丝神采飞扬的细节。
格温尼维尔轻笑,迈步走进地窖,高跟靴子敲击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我只是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一段…只属于我们的旅程,教授。”她巧妙地回应,目光落在他的束发和那件墨紫色长袍上,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欣赏,“而且,您今天的装扮…非常值得期待。”
她的目光如此直接,仿佛在用视线细细描摹他不同于往日的每一处细节。那眼神里纯粹的惊艳和毫不避讳的打量,像无形的指尖,拂过他被长袍包裹的肩线,掠过他束发后更显立体的面部轮廓。
斯内普下意识地想避开那过于炽热的目光,但某种奇异的、被她如此专注凝视所带来的满足感,又钉住了他的脚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那抹红晕甚至有着向颈侧蔓延的趋势。
他几乎想用惯常的冷嘲来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窘迫,但话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出口的却只是一声极轻的、从鼻腔发出的气音,听起来既像是默认,又像是无言的抗议。
“…徒有其表。”他低声咕哝了一句,语气硬邦邦的,与其说是在评价自己的着装,不如说是在试图压下心头那丝因她注视而泛起的涟漪。
格温尼维尔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加深,却体贴地没有点破。她喜欢看他这种罕见的、近乎青涩的别扭,这比他平日里刀枪不入的冰冷模样要生动得多。
“过于谦虚可不是美德,教授。”她轻快地说着,走上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行李箱光滑的表面,一个细微的魔法波动闪过,为他本就施加了无痕伸展咒的箱子又加上了一层轻巧坚固的保护咒语,“准备好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不自在的感觉,恢复了惯有的、略带嘲讽的镇定:“我希望你所谓的‘别开生面’,不包括在跨国传送中遭遇不必要的颠簸,莱斯特兰奇。”
“当然不会,绝对平稳…而且迅捷。”她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自然法则。她拿出了那枚雕刻着复杂如尼文的银质胸针门钥匙,然后将没有拿着胸针的那只手稳稳地伸向他,掌心向上,目光紧锁住他,带着一种温和却毋容置疑的坚持。
斯内普看着她伸出的手,那姿态,那眼神…一种突兀的、强烈的既视感猛地击中了他。记忆的碎片瞬间翻涌——
也是在地窖,昏暗的光线下,她初次站在他面前,提出那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合作请求。那时,她的眼神也是如此,表面覆盖着一层礼貌甚至谦逊的温和,但深处却燃烧着同样炽热而坚定的火焰,带着一种看透一切、并执意要将他拉入其规划未来的…霸道。
那时,她也是这般伸出手,引领他穿越了危险的时空乱流,让他亲眼见证了那些令人心悸的未来碎片…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格温尼维尔…〕他在心底无声地说道,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过往那次冒险带来的震撼与后续纠缠的唏嘘,有对她这种一如既往的、近乎蛮横的引领姿态的些微不适,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连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早已生根发芽的信任与…习惯。
他缓缓抬起手,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了她的掌心。他的手指微凉,却异常坚定地与她温热的手指交握。
“记住你的保证,莱斯特兰奇。”他低沉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紧握的手却传递出一种无声的协议,“…关于‘平稳’和‘迅捷’。”
格温尼维尔感受到他手心的凉意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而柔软,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感动。她收拢手指,更紧地回握了他。
“always, professor” (一如既往,教授。)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催动了门钥匙。
一阵熟悉的钩子拉扯感过后,周围的景象骤然变换。
湿润而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地中海特有的、混合了咸腥海风、干燥松木与某种甜腻花香的气息。他们站在一栋小巧精致的白色石屋门前,石屋坐落在一片面向蔚蓝大海的陡峭悬崖上,四周被茂密的橄榄树丛和低矮的灌木环绕,一条狭窄的私人石阶蜿蜒向下,通向下方一处被岩石环抱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小沙滩。
绝对的私密与宁静。只有海浪拍打岩石的舒缓节奏和海鸟偶尔掠过的鸣叫。
斯内普环视四周,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他喜欢这种隔绝感,喜欢这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掌控感。
“看,”她轻声说,仿佛怕打破了这片宁静,“我说了,绝对平稳。”
“…勉强达标,莱斯特兰奇。”
格温尼维尔不理会他的口是心非,“景色很不错吧?”
“…尚可。”斯内普的目光从波光粼粼的海面收回,专注的落在她被海风吹拂起的长发和发亮的眼睛上。
石屋内部是令人松弛的简洁与舒适,地中海风格的闲适感扑面而来。白墙,原木,巨大的落地窗将蔚蓝的海与天框成一幅不断变幻的巨幅油画,海浪声成了永恒的背景音。
格温尼维尔几乎立刻爱上了那扇窗户:“教授,您的行李可以放在那边靠里的卧室。”她指了指一扇门,随后指向另一扇与之相邻的门,语气轻快,“我的放在这间就好。”
斯内普看着她这副越发娴熟、理所当然地差遣他的模样,眉梢微挑:“…得寸进尺。”话虽如此,他却已然挥动魔杖,让两人的行李箱依言飘向各自的房间,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
“但您选择纵容我了。”格温尼维尔走到那面巨大的海景窗前,窗台下嵌着一道宽大的原木坐榻。她侧身坐了上去,整个人沉浸在那片无垠的蓝色之中,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斯内普没有走近,只是站在房间中央,目光落在她身上。阳光透过玻璃,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发丝被镀上一层柔软的金边。
他沉默地走向厨房区域——一个开放式的简单空间。魔杖再次轻点,烧水壶自动飞上炉灶,柜门打开,两只素白的瓷杯和一小罐看起来品质不错的红茶茶叶飘了出来。他背对着她,开始熟练地准备茶水,动作间带着一种沉默而专注的仪式感。长袍的衣袖被他随意挽起一小截,露出瘦削的手腕。
格温尼维尔被那细微的动静从海景中拉了回来。她转过头,看见斯内普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立在厨房的暖光里,她忍不住弯起嘴角,眼底漾开温柔而狡黠的笑意。她拿起魔法相机,轻轻按下了快门。
“…你总爱偷拍我…莱斯特兰奇。”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磨去了尖锐棱角的控诉,更像是一种认命般的陈述,尾音里甚至藏着一丝…受用。
她理直气壮地、甚至带着点欣赏的意味回答道:“没办法,教授…您太好看了。”她的目光大胆地在他身上巡视,从宽阔的肩膀到劲瘦的腰身,“…宽肩窄腰,五官立体得像古典雕塑…”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最终落回他微微抿起的薄唇和那双深邃的眼睛上,“…值得被记录下来,私藏。”
斯内普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被她如此直白地盯着、用这般露骨的词汇评价,让他感到一阵罕见的窘迫,耳根悄然漫上薄红。他想斥责她“轻浮”、“荒谬”,但那些冰冷的词汇在舌尖转了一圈,却无法说出口。相反,一种奇异的、被渴望认可的暖流,悄然抵消了那点不自在。
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极轻的、混合着无奈与赧然的哼声,用一个简短到几乎含糊的词汇,试图为这令他失措的局面仓促画上句号:
“…贫嘴。”
他的目光紧盯着茶壶中逐渐晕染开的琥珀色茶汤,侧脸线条在厨房温暖的光线下显得不再那么冷硬。
“只是实话实说呀,教授…难道您更希望我夸赞您…冲泡红茶的技艺精湛?”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
他猛地转过身,将一杯刚刚斟好的、呈现出漂亮琥珀色的红茶略显强硬地塞进她手里,试图用这个动作阻断她继续“贫嘴”的可能。
“喝你的茶。”他硬邦邦地命令道,黑眸扫过她带笑的脸,眼神里警告与纵容交织,最终定格为一种复杂的、深沉的注视。
格温尼维尔从善如流地接过茶杯,捧着温热的茶杯,吹开袅袅升起的热气,啜饮了一口,然后发出一声夸张的叹息:“嗯…果然,教授连泡的茶都格外好喝。”
斯内普:“…”
他彻底放弃与她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唇舌之争,只是拿起自己的那杯茶,转身再次面向窗外的大海,用沉默的背影表达着最后的“抗议”。但通红的耳廓和那杯被稳稳递出的、温度恰到好处的红茶,早已无声地诉说了全部。
格温尼维尔忽然放下茶杯:“教授…”
“嗯?”
“我们等下去崖边那条私人石阶看看吧?我想去看看下面那个小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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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内普的视线从海面收回,落在她充满期待的脸上。那石阶看起来陡峭且常年被海浪冲刷,定然湿滑。
〔不安全。〕这个念头本能地冒出来。但他对上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变成一句硬邦邦的叮嘱:
“…换上更稳妥的鞋子。”
格温尼维尔点点头,一件是质感极佳的暗红色毛衣,颜色深邃如陈年的勃艮第葡萄酒,在阳光下流转着低调而华贵的微光。另一件则是剪裁利落的黑色长大衣,面料看起来异常挺括,细节处透着不张扬的精致从行李箱飞了出来。
她将这两件衣物递给斯内普:“正好,某人的‘精细等待’之一做好了。”她故意拖长了“精细等待”几个字的音,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去试试?”
斯内普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了那触手柔软而温暖的衣服。
“…现在?”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当然!”
斯内普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明显价值不菲、做工精良的衣物。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衣服,转身走向卧室,脚步似乎比平时略显急促。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的门才被重新打开。
斯内普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那身衣服。暗红色的高领毛衣以一种近乎奢侈的柔软包裹着他,完美地贴合着他挺拔而略显清瘦的身形,衬得他苍白的肤色愈发冷峻,如同雪地里的暗火,却又奇异地被那深邃温暖的红色注入了一丝罕见的、几乎称得上生动的气息。
外面的黑色长大衣剪裁极尽利落,线条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优越比例,更添了几分沉稳而禁欲的张力。
这一身打扮,像是精心打磨后终于显露出的宝石切面,将某种潜藏已久的、极具冲击力的魅力彻底释放了出来。
格温尼维尔眼底瞬间铺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潜藏之下的、浓烈的占有欲。她的目光像最细腻的丝绒,一寸寸抚过他身体的每一处线条——从被高领毛衣包裹的修长脖颈,到宽阔可靠的肩膀,再到被完美勾勒出的腰线…一种混合着欣赏与强烈渴望的热流在她心底翻涌,几乎要让她克制不住地将他推倒在那张铺着洁白亚麻床单的大床上,仔细品尝这份独属于她的、“焕然一新”的斯内普。
但她最终还是用强大的意志力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我就知道…”她轻声说,翡翠绿的眸子深深望进他略带不自在的黑眸里,“…这颜色生来就是为了衬您,教授。比我想象的还要…惊艳。”
斯内普看着她几乎失神地望着自己,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光芒的绿眸此刻盛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仿佛他是这世间最值得珍藏的独一无二的瑰宝。
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野蛮的满足感瞬间攫住了他——对,就是这样,她的眼神,她的心跳,她的精力,她的时间…理所当然地,应该只落在他一人身上。这种绝对的占有被直观地印证,让他心底泛起一种滚烫的、近乎战栗的愉悦。
一抹笑意难以抑制地攀上他的嘴角,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弧度。他对于她这般直白而彻底的反应,感到无比的满意。
然而,另一方面,被她用如此炽热、如此不加掩饰的目光长时间地、一寸寸地巡视和赞美,那目光几乎带着实质的温度,熨烫过他的皮肤,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暴露感。
某种混合着窘迫与羞赧的热意完全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席卷而上,薄红瞬间从他的耳根蔓延开来,迅速染红了他的脖颈,甚至还有向脸颊扩散的趋势。这生理反应与他内心那份餍足的掌控欲形成了极其矛盾的对比。
他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避开她那过于灼人的注视,以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名为“教授”的威严。但那抹未能彻底敛去的笑意和眼底深处清晰可辨的愉悦,却彻底背叛了他试图伪装的镇定。
格温尼维尔捕捉到了他这极其罕见的、矛盾而迷人的反应——那眼底的满意与掌控,以及皮肤上泄露无遗的、诱人的薄红。这反差让她心跳更快,一种想要更进一步欺负他、看他更多失控模样的恶劣念头悄然滋生。
她迅速压下眼底翻涌的、过于危险的暗流,“看来我的眼光和等待…都非常值得。那么,我们是不是该让这身‘惊艳’去晒晒太阳了,教授?我迫不及待想看看,阳光下的效果会不会更惊人。”
“…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成为地中海岸边一只被围观的稀有炸尾螺,”他试图用惯常的讽刺来武装自己,但那微红的耳廓和闪烁的目光却让这话毫无威慑力,“那么…你或许成功了。”
格温尼维尔笑出声,主动挽住他的手臂,“放心,教授,”她语气笃定,“那也是只有我拥有观赏和…收藏的独家权限。走吧,我的‘稀有炸尾螺’。”
“…得寸进尺…目无尊长…”他偏过头,低声嘟囔着,却随着她的力度和方向,一同朝门外那片灿烂的阳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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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瞬间包裹住两人。海风迎面拂来,带着温暖的咸味,吹动他新大衣的衣摆和她深蓝色旅行长袍的下摆。那暗红色的毛衣在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内敛而华贵的质感,与他苍白的肤色和漆黑的眼眸形成强烈对比,引得格温尼维尔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沿着屋前那条狭窄的私人石阶向下走去。石阶果然如他所料,有些湿滑,边缘生着深绿色的苔藓。斯内普的步伐下意识地放缓,变得格外沉稳,反客为主般地让她更紧地靠向自己内侧,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虚扶在她的腰后,形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保护姿态。
格温尼维尔感受到了他细微的动作和周身瞬间绷起的警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非但没有抗拒,反而更安心地将自己交托于他的保护圈内,甚至故意踩了几块看起来更滑的石头,享受着他手臂瞬间收紧的力道和投来的略带警告的一瞥。
“小心点,莱斯特兰奇。”他低沉地提醒,语气严肃,仿佛在训斥一个冒失的学生,但那紧紧圈住她的手臂却泄露了截然不同的情绪。
“有您在呢,”她笑得没心没肺,“我亲爱的教授肯定不会让我摔着的,对吧?”
斯内普:“…”
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脚下湿滑的石阶和她每一步的落点上,确保万无一失。
越往下走,海浪拍打岩石的轰鸣声越发清晰震耳,咸湿的水汽也愈发浓重。终于,他们踏上了那片被高大悬崖环抱的、与世隔绝的细小沙滩。沙子是罕见的浅金色,细腻柔软得像打磨过的粉末。海浪一波波涌上来,在岸边留下绵白的泡沫,又发出舒缓的沙沙声迅速退去。
格温尼维尔脱掉了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感受着细沙从脚趾间溢出的奇妙触感。
斯内普沉默地俯身,极其自然地将她那两只鞋拾起,拎在手中,迈开步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背影上,如同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守护影。
海风愈发肆意,卷起她束在脑后的马尾,发丝飞扬,与她身上那件深蓝色的旅行长袍一同被吹出猎猎的弧度。她似乎觉得这外袍有些碍事,索性利落地解开系带,随手将它向后一抛——那袍子并未落地,而是被一道无声的悬浮咒轻柔接住,稳稳地飘落在斯内普早已伸出的手臂上。
袍子之下,是一袭火红的丝绸长裙。那红色极其正,如同最炽烈的火焰,又似盛夏怒放的玫瑰,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耀眼夺目,几乎要灼伤人的视线。丝绸面料紧贴着她的身形,勾勒出流畅的曲线,海风拂过,裙摆紧贴又飘起,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只给自己施了一个精准的保暖咒,以抵御海风带来的凉意,便迈开赤足,踩着金色的沙粒,径直朝着翻涌的白色浪花走去。
斯内普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手臂上搭着她深蓝色的外袍,手里拎着她的鞋子,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前方那抹愈发明亮的红色。
〔…火焰。〕
一个词猛地撞入他的脑海。
她就像一团突然闯入他灰暗世界的、鲜活燃烧的火焰,带着不容忽视的热度与光芒,在这片冷色调的海天之间肆意绽放。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大海,火红的裙摆被风吹得紧贴腿部,又倏然展开,如同燃烧的蝶翼。赤足在浅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很快又被涌上来的浪花温柔抹平。她的身影在辽阔的海天背景下显得愈发纤细,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强大生命力。
格温尼维尔走到水边,任由冰凉的浪花冲刷着她的脚踝。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向着他,漫天云霞和她周身都染上了一圈温暖的金边。火红的长裙在风中飞舞,翡翠绿的眸子隔着一段距离,精准地望入他深邃的眼中。
她忽然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比身后的阳光更加绚烂,带着毫不掩饰的快乐和近乎挑衅的炫耀意味。
斯内普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目眩神迷。这感觉陌生而强烈,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她柔软的鞋子和微凉的外袍。他本该厌恶这种过于鲜艳、过于引人注目的色彩,但此刻,他却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分毫。
他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依旧沉默地、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包裹着她的海天之光。
他看着她在湿润的沙地上极快地勾勒,一个虽然简洁却特征抓得极准的、披着黑袍的侧面头像逐渐清晰。她甚至精准地抓住了他眉宇间那惯常的蹙起和紧抿的嘴角线条,带着一点漫画式的夸张,却又奇异地…传神。
带着一种微妙的冲击力,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画完后,她站起身,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斯内普的目光从沙画上那个惟妙惟肖、带着点调侃意味的“自己”,缓缓移到她带着狡黠笑意的脸上。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裙摆,阳光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温暖而虚幻的金边,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强行压制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之后。然后,他向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柔软的沙地上,在她那幅沙画旁停下,缓缓蹲下身。
格温尼维尔好奇地看着他在沙地上,在她画的他的头像旁边,开始勾勒。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刻意的一板一眼,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严谨的魔药配料称量,但指尖划出的线条却异常流畅而精准。很快,一个同样简洁却生动无比的、有着蓬松长发的女孩侧影出现在沙滩上。他甚至捕捉到了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带着的那点小骄傲,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的轮廓。
画完后,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起眼,目光从沙画上抬起,直直地望向她。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滚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而柔软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破釜沉舟般的坦诚。
半晌,在海浪轻柔的伴奏下,他才用一种低沉而缓慢的、仿佛被海风浸润得略带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给出了他的“评价”:
“…不及本人万分之一。”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喧嚣,精准地落入她的耳中。那话语里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甚至听起来像是一句客观而严苛的评判,但其中所蕴含的、那种深沉的、近乎笨拙的…赞美与专注,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
斯内普的目光始终牢牢锁着她,不曾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于是,他清晰地看到,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抹诱人的绯色是如何迅速从她的颈项蔓延而上,染透了她白皙的耳廓,最后甚至晕染到了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微微偏过头,试图用侧脸和垂落的发丝遮掩这突如其来的窘迫,但那通红的耳尖却如同雪地里的浆果,彻底出卖了她。
他依旧维持着蹲姿,目光却变得更加贪婪,细致地描摹着她罕见的羞怯模样,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记忆里。
格温尼维尔心跳得飞快,如同被困的雀鸟,撞击着胸腔。
“难得…”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不断涌上又退下的白色泡沫上,唇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从教授嘴里听见这么高的评价。”她试图用一丝调侃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壮阔。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强装镇定却又无处躲藏的模样,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他喜欢看她此刻的反应,喜欢这份因他而起的、无法完全掩饰的慌乱与喜悦。这让他心底某种陌生的、近乎掌控般的满足感悄然滋生。
半晌,他才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其中。他拍了拍大衣上沾染的些许沙粒,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并非出自他口。
“鉴于你平日的表现,”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那种特有的、带着一丝拖沓的冷感腔调,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偶尔出现一句尚能入耳的评语,似乎也不足为奇。”
她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明亮、更加了然的笑容:“那我是不是该更加努力…才能让这种‘尚能入耳’的评语,出现得更频繁一些?教授?”
斯内普的眉梢动了一下。他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调侃。
“如果你那过于旺盛的精力允许的话,…或许可以尝试。”
格温尼维尔用魔法留影石将沙滩上的画像保存下来,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教授陪我捡些好看的贝壳?做成风铃挂在地窖的窗边,这样…每一阵风过,您都能听见来自地中海的声音。”
斯内普的脚步顿住了。他垂眸看着她挽住自己的手,又抬眼望向那片泛着柔和光泽的细沙海滩。他的地窖理应充斥着魔药沸腾的咕嘟声、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以及永恒的阴冷与寂静。贝壳风铃?那属于阳光、海浪。
然而…
他的目光掠过她的笑脸,落向那片被阳光温柔笼罩的沙滩。几只海鸥低低地掠过水面,发出悠长的鸣叫。潮水退去,留下些许晶莹闪烁的贝壳,如同散落的宝石。
〔…和她一起。〕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拒绝的暖意。
“…仅限于色泽独特或形状罕见的标本。并且,最终成品…需要经过我的审核才能悬挂。”他试图牢牢握住最后的审批准则,维持着他那摇摇欲坠的、严肃教授的尊严。
格温尼维尔眼里滑过了然,拉着他,在湿润的沙粒间仔细搜寻。
她搜寻得极为挑剔,时而拿起一枚仔细端详,时而用指尖挑剔地刮去表面的附着物,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个纹路太普通…”“…这个形状不够对称…”那副认真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捡拾海滩上随处可见的贝壳,而是在为某项极其精密的魔法实验筛选顶级材料。
斯内普跟在她身侧,目光偶尔也会扫过沙滩。当他看到一枚形状扭曲、色彩却异常斑斓夺目的螺壳时,几乎是本能地轻轻皱起了眉。〔…毫无美感,结构不稳定,过于浮夸。〕典型的、他会嗤之以鼻的类型。
然而,就在格温尼维尔的目光即将掠过那枚螺壳时,他却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指尖传来贝壳表面凹凸不平的奇特触感。
格温尼维尔好奇地望过来,看到那枚螺壳时,眉毛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选择:“这个…很特别。”她的评价颇为含蓄。
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将那枚花里胡哨的螺壳在掌心掂了掂,语气带着一贯的嫌弃:“奇形怪状,色彩过于喧嚣,缺乏内在的协调与含蓄。”他给出了严苛的评语,仿佛在批阅一份不及格的论文。
但紧接着,他却手腕一翻,极其自然地将那枚被他批评得一无是处的贝壳,顺手塞进了格温尼维尔挽着的那个小藤篮里,与自己之前挑选的那些“色泽独特、形状罕见”的标本混在一起。
“…”格温尼维尔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新成员,又抬眼看向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斯内普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或许可以留给德拉科,或者波特那几个…精力过剩的家伙。算是…纪念。”
“他们会喜欢的。”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笃定。
不喜欢都会“喜欢”的,他们没有第二个选项。
她对着一枚形状奇崛、带着尖锐棱角的深色海螺轻轻皱眉,指尖嫌弃地点了点那粗糙的表面,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其抛回海中。
“形态过于…张扬,”她评价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仿佛那贝壳犯了什么审美上的错误,“缺乏内敛的优雅。”
然而,她并没有扔掉它。反而手腕一转,将其顺手塞进了他提着的那个原本只打算盛放“色泽独特或形状罕见标本”的小藤篮里,与那些光滑圆润、色彩柔和的贝壳形成了突兀的对比。
“这个,”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笑容,“带给德拉科、潘西他们倒是不错。尤其是德拉科,他应该会喜欢这种…嗯…具有强烈存在感的东西。”她的语气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德拉科收到这份“特别”礼物时那副故作高傲又忍不住好奇的模样。
斯内普想象出马尔福家那小子收到这枚贝壳时,那副又想炫耀又忍不住嫌弃的别扭样子,轻轻笑了笑。
她继续着她的搜寻,时而将一枚泛着珍珠光泽的白色扇贝誉为“简洁经典”,时而将一枚有着螺旋纹路的橙色小螺称为“活泼俏皮”,并同样毫不犹豫地将后者归入了“送给布雷斯”的类别。
斯内普下意识地帮她留意那些“具有强烈存在感”或者“活泼俏皮”的贝壳——当然,这纯粹是为了提高采集效率,他对自己如是说。
当他的目光捕捉到一枚颜色极其扎眼、近乎荧光粉的小贝壳时,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指尖将其从沙子里捏起来,递到她面前。
“我想,”他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这足够‘活泼’到令扎比尼那小子印象深刻了。”
格温尼维尔先是一愣,随即爆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接过那枚亮粉色的贝壳,眼中满是揶揄:“教授,您真是太了解他了!”
斯内普轻哼一声,别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只是恰好看到。〕
阳光正好,温暖而不灼人,将蔚蓝的地中海照射得如同铺满了碎钻,波光粼粼,一直延伸到天际线。海浪声舒缓而有节奏,像大地沉稳的呼吸,一遍遍抚过寂静的沙滩。
篮子里已经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贝壳,被格温尼维尔精细地分门别类——那些色泽温润、形态优雅的,是为地窖风铃准备的珍藏;而那些形状奇特、色彩张扬甚至有些“辣眼睛”的,则被她戏称为“友情纪念品”,准备带回去“荼毒”德拉科、潘西和布雷斯等人。
斯内普提着她那只越来越沉的小藤篮,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不同质地贝壳的重量和轮廓。他看着她低头搜寻,阳光在她发间跳跃,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和微翘的睫毛,心底是止不住的涟漪。
格温尼维尔看向斯内普:“应该够了。再做下去,地窖的窗户都要挂不下了。”
斯内普闻言,目光扫过那篮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战利品,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声,算是默认。海风较之前更凉了些,卷着潮湿的水汽拂过。他仔细、小心的将长袍披在她身上。
紧接着,他弯下腰,将鞋子放到到她脚边:“穿上。还是说,你偏爱用脚底亲自检验每一块碎贝壳和石子的锋利程度?…事先声明,如果受伤,我可不负责给你调配那些麻烦的疗伤药膏。”
格温尼维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沾着细沙、微微泛红的脚丫,又抬眼看了看他板着的脸,非但没有顺从,反而故意将脚趾蜷缩进微凉的沙粒里,耍赖似的摇了摇头:“不想穿…而且…您看,脚上还有沙子呢,会弄脏鞋子的。”她甚至轻轻晃了晃脚踝,几粒细沙随之簌簌落下。
斯内普的眉头立刻蹙紧了,他盯着她那副理所当然耍赖的模样,黑眸里掠过无奈与…纵容。他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地将她带到旁边一块被海水冲刷得光滑平整的巨大礁石旁,语气带着命令式的简短:“坐下。”
格温尼维尔眨了眨眼,顺从地坐到了礁石上,双腿悬空,轻轻晃荡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斯内普在她面前单膝蹲下——这个姿态让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低伏下来,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臣服般的视觉冲击。他伸出那双惯于处理精密仪器和危险材料的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一只沾满细沙的脚踝。他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触感却异常稳定轻柔。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深色手帕,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清水如泉”咒,将手帕浸湿,然后开始专注地、一丝不苟地擦拭她脚底和脚趾缝间的沙粒。他的动作仔细得如同在清洗一件珍贵的魔法器物,低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海浪声仿佛成了背景音,衬托着这片刻突兀的宁静与亲密。
格温尼维尔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着他指尖偶尔划过脚心皮肤带来的、细微而陌生的痒意,以及那轻柔擦拭动作里所蕴含的、与他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耐心。一种温热的、酥麻的感觉从被他握住的脚踝处迅速蔓延开来,让她一时忘了言语。
很快,一只脚被擦拭干净。他沉默地换了她另一只脚,重复着同样细致的过程。
直到两只脚都恢复了白皙洁净,再也找不到一粒沙子,他才松开手,站起身,再次将鞋子递到她面前,声音比刚才低沉沙哑了些:“现在…可以穿鞋了吧。”
格温尼维尔却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明媚,带着点计谋得逞后的得意和撒娇般的慵懒。她非但没有接过鞋子,反而向后微微靠了靠,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拖长了语调:“不想…好累啊,教授。走了好久,捡了那么多贝壳,脚酸了…”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吃定了他会无可奈何。
斯内普站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她的鞋子,看着她那副耍赖到底的模样。海风吹动他额前几缕未束好的黑发。他沉默地注视了她几秒钟,那目光深邃,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带着浓浓的无奈,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认命般的纵容。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在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将宽阔而略显紧绷的后背展露在她眼前,声音闷闷地、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
“…上来。”
“不乐意啊?那算了。”格温尼维尔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带着一丝佯装的失望。她作势就要俯身去拿他手中自己的鞋子,仿佛真的打算就此作罢,自己走回那陡峭的石阶。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鞋面的刹那,斯内普的手臂却避开了她的动作。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微风,显露出与方才沉默妥协截然不同的果断。
他依旧维持着背对她微微俯身的姿势,没有回头,但宽阔的后背线条似乎绷得更紧了些。一声极其低沉、几乎被海浪声淹没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和…懊恼。
“…少废话。”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压抑而沙哑,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上来。”
那语气里没有丝毫征求意见的意味,更像是一道最终命令。仿佛如果她再敢多说一个字的推拒或调侃,他就会直接用更粗暴的方式将她拎上去。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模样,也没打算再逗弄他,她轻轻向前一步,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柔软地伏贴在他坚实而温暖的后背上。她的脸颊几乎能感受到他背肌瞬间的僵硬,以及透过布料传来的、比自己略高的体温。
斯内普在她环上来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她的重量很轻,气息却无比清晰地萦绕在他的颈侧,那混合着玫瑰冷香与海风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他下意识地屏住了一瞬呼吸,然后才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将她向上掂了掂,调整到一个更稳固的姿势。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步伐稳健地背着她,开始向那条通往悬崖上方的小路走去。
格温尼维尔伏在他宽阔而温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每一步踏在石阶上传来的沉稳震动。海风变得凉爽,她微微偏过头,柔软的脸颊无意间蹭过他颈侧裸露的皮肤,那里传来的温热和脉搏的跳动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痒意。
她忽然起了玩心,又故意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微凉的耳廓,感受到他托着她腿弯的手臂瞬间收紧,连步伐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得逞般地无声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气息温热地拂过他敏感的耳畔,用一种带着慵懒依赖的、近乎撒娇的语调轻声呢喃:
“教授…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最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周遭所有的声响,精准地钻入斯内普的耳中。
斯内普的呼吸猛地一窒,脚步彻底停了下来。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石化咒,僵在原地足足有两秒钟。
〔她说什么?〕大脑似乎花了点时间才处理完这个过于突兀、完全超出他预料的请求。
他做的饭?
这个词汇与他的人生、他的身份、他惯常所处的魔药实验室和阴冷地窖,简直隔着整整一个银河系的距离。他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被海风吹出了问题,或者是某种新型的、针对听觉的恶作剧魔法。
然而,脖颈旁她呼吸带来的温热湿意,和那柔软嗓音里清晰的期待,都在提醒他这不是幻听。
一股极其陌生的、近乎无措的情绪涌上心头,迅速被一种荒谬感和…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跃跃欲试所覆盖。他该说什么?严厉地斥责她异想天开?冷静地指出并没有适合烹饪的食材?
但所有这些冰冷的、合乎情理的回应,在感受到背后那全然依赖的柔软重量和萦绕在鼻尖的、属于她的气息时,都变得难以出口。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从牙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家养小精灵会为你的异想天开而哭泣,莱斯特兰奇。”
他的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一点虚张声势的狼狈。
格温尼维尔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达到他的后背。她甚至得寸进尺地又蹭了蹭他的脖颈:
“可我就想吃你做的…不然我就饿着。反正…现在背着我的人是你。”
这近乎耍赖的威胁,配上她此刻全然依赖的姿态,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让他根本无法抗拒的合力。
斯内普:“…”
他彻底无言以对。他发现自己在魔药学和黑魔法防御术上所有的犀利言辞,在她这种蛮不讲理的柔软攻势面前,全都溃不成军。
“…想吃什么。”
格温尼维尔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得逞般地弯起嘴角,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稍稍收紧,贴着他的耳朵,报出一连串菜名:“嗯…奶油蘑菇汤,还有您上次改良过的那个香煎小羊排,还要一份能拉丝的芝士焗土豆!”
“莱斯特兰奇,”他缓缓开口,带着近乎慵懒的玩味,“你似乎犯了一个严重的认知错误——把你那可怜的、本该专注于魔药萃取的教授,”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强调两者的天壤之别,“…当成了随时听候差遣的私人厨师。”
“谁让教授的厨艺比家养小精灵好太多了呢…”格温尼维尔立刻接口,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它们的手艺哪比得上您的万分之一?吃了您做的,别的都食之无味了。”她巧妙地将之前的“不及万一”用在了这里。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听起来像是无奈,又像是被夸奖的愉悦。
“诡辩。”
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蘑菇需要剁碎还是切片?”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一份魔药材料的预处理方式,“羊排…偏好迷迭香还是百里香?”
格温尼维尔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里满是狡黠的调侃:“咦?教授居然不知道我偏好什么嘛?我还以为…您早就把我的喜好研究得透透彻彻了呢。”她轻轻晃了晃小腿,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和某种心照不宣的试探。
斯内普的后背肌肉似乎又绷紧了一瞬。他当然知道。他记得她上次对迷迭香风味的小羊排多吃了两口,记得她喝汤时喜欢浓郁丝滑的口感,甚至记得她吃芝士焗土豆时,会用叉子去拉出最长的丝,然后露出孩子气的满足笑容。这些细节,不知何时早已像魔药配方一样,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确认偏好是避免浪费材料的基本步骤,莱斯特兰奇。”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沙哑,试图用冰冷的逻辑覆盖那丝被戳破的窘迫,“魔药学的首要原则就是…精准。”
然而,这番苍白的辩解在此时此刻、在她那了然于心的目光下,显得无比脆弱。
格温尼维尔在他背后无声地笑了,那笑容如同夜空中悄然绽放的烟火,带着胜利的璀璨和心照不宣的甜蜜。她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只是顺从地、用一种仿佛刚刚被说服了的乖巧语气回应道:“噢~原来如此。还是教授考虑得周到。”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卷着他领口边缘,“那么,正式确认一下——迷迭香,蘑菇剁成碎末,芝士要三种混合,谢谢。”
“…要求真多。”他低声抱怨了一句,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不耐烦,反而像是一种无奈的认命。
“没办法,”她拖长了调子,仿佛在宣布什么举世公认的真理,“我就是这么任性又挑剔,自私又阴毒,疯狂又偏执…而且,”她顿了顿,“…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斯内普的后背肌肉似乎因为她这番“自我剖析”而更加紧绷了。他能感觉到自己额角的血管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
他确实知道她的所有“缺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危险的特质,所有与他如此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地方。正是这些,最初让他警惕,继而吸引了他,最终却又让他…无法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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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危险的特质却奇异地构成了那个独一无二的、鲜活而强大的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
那个将他从冰冷的绝望与自毁中强行拉扯出来,不容拒绝地闯入他灰暗世界,并固执地要留下她自己色彩的女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他极其低沉地、仿佛自言自语般咕哝了一句。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飘入了她的耳中:
“…知道…惯坏了。”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却让格温尼维尔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将脸颊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沾染的她做的香水的气息,试图掩盖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和微微发烫的脸颊。
“…嗯。”她最终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声音柔软得像是一片雪花落下,“…是您惯的。”
所以,您得负责到底。
最后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那未尽的尾音和紧紧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已经将这份“赖定你了”的意味表达得淋漓尽致。
斯内普的后背肌肉在她收紧手臂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僵硬了,仿佛在承受某种甜蜜而沉重的负担。他托着她腿弯的手掌下意识地收得更稳,指尖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和细微的脉搏跳动。
他沉默地背着她,又向上走了几步,终于踏上了悬崖顶端的平台。石屋温暖的灯光近在咫尺,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粗糙的地面上,紧密地重叠在一起。
“…到了。”
格温尼维尔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稍微松开了手臂,但仍赖在他背上,没有立刻下来的意思。
〔…赖皮。〕他心想,却丝毫生不起推开她的念头。
斯内普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恼怒,反而带着一种无奈的、近乎认命般的纵容:
“…麻烦精。”
这三个字,被他用那种特有的、拖长了调子的低沉嗓音说出来,配上他此刻依旧背着她、小心翼翼护着她的姿态,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一种…带着无限宠溺的认命。
格温尼维尔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脸颊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不知收敛。〕他感到颈侧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是啊,”她声音里满是笑意,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个“称号”,“所以您得一直这么…麻烦下去才行。”
斯内普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让她能够稳稳地站在地上。但当她的双脚触及地面时,他的手却并没有立刻松开,依旧虚扶在她的肘部,仿佛担心她站不稳似的。
他垂眸看着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光点。那目光复杂极了。
“进去吧,”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低沉,却莫名少了几分往日的冷硬,“…真正的麻烦,看来才刚刚开始。”
格温尼维尔笑着走了进去,舒适地坐在餐桌旁的高背木椅上,双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斯内普走向厨房那个与魔药实验室截然不同的领域。
他脱下了那件标志性的厚重黑色大衣,随意搭在椅背上,露出了里面的暗红色高领毛衣。一件素色的棉质围裙被他有些生疏地系在腰间,带子在后腰打了个略显笨拙的结,与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剪裁合体的毛衣形成了某种奇异的反差。这身打扮冲淡了他往日那种拒人千里的阴郁气质,增添了几分…居家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柔和感。
格温尼维尔托着下巴,目光含笑地追随着他在厨房并不算宽敞的空间里移动的身影。看着他以处理魔药材料般的精准手法对待土豆和胡萝卜,看着他蹙眉审视调味料的模样仿佛在分析复杂的魔药配方…一个荒谬又令人怦然心动的念头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脑海:
这画面看起来…竟像极了那些麻瓜杂志上描绘的“家庭主夫”。只是这位“主夫”眼神过于锐利,动作间带着沙场老将般的冷肃,仿佛正在准备的并非一顿简单晚餐,而是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精密战役。
他主内,掌控着这方寸之间的烟火气与一切细节;而她主外…她想到这里,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更大的弧度。她主什么“外”呢?主招惹麻烦,主突发奇想,主…将他这潭深不见底的寒冰搅动得波澜四起,最终将他从阴冷的地窖里拖出来,按在这间充满暖黄灯光和海风气息的厨房里,为她系上围裙?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混合着得意与难以言喻的柔软情愫。她喜欢看他这副模样,喜欢这种强烈的反差带来的、独一无二的归属感。这不再是霍格沃茨的斯内普教授,而是…她的西弗勒斯,正在为她准备晚餐。
斯内普似乎察觉到了她过于专注的目光,切菜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但耳根却微微泛红,仿佛被厨房的炉火烤热了一般。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维持住那摇摇欲坠的威严,然而腰间那条略显滑稽的围裙带结却无声地瓦解了所有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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