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
他看见武媚娘扑到榻前,金线绣的翟鸟在她袖间振翅欲飞。
武媚娘正在擦拭李治唇边血渍的手顿了顿,帕子上的金牡丹瞬间浸透暗红。
“李治,”烛火爆开一朵灯花,将她眸中水光映得明明灭灭。
“我就是这么小心眼,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李治的手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骇人。
他看见她袖中滑落的金盏碎片,锋利的边缘在掌心刻出蜿蜒血线,恰如当年掖庭狱砖墙上的痕迹。
武媚娘俯身将耳朵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听着那里面渐渐衰弱的心跳。
更漏声穿过重重帷幔,子时的梆子惊起栖在飞檐上的夜枭。
第三日晨雾未散,杨氏鬓发散乱地撞开蓬莱宫金钉门。
她怀中紧抱的紫檀匣子砰然砸在青玉砖上,滚出半支断裂的珠钗——那是武媚娘及笄礼时武顺送的。
“母亲想不到,皇后竟然如此狠毒!”杨氏染着蔻丹的指尖几乎戳到武媚娘高耸的孕腹,腕间佛珠缠住九尾凤璎珞,\"你竟将你的亲姐姐发配感业寺!
她突然抓起案上安胎药泼向织金地毯,褐色药汁如毒蛇蜿蜒过武媚娘裙裾。
“母亲也知道,是皇上下的圣旨。”
武媚娘搭在腹部的双手骤然收紧,指节在轻容纱下绷出青白。
“还不是你在后面推波助澜!”
杨氏苍老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拍在桌案上碎裂,药盏振落在地。
武媚娘望着地毯上碎裂的定窑药盏,恍惚看见十二岁那年,武顺打翻她熬了整夜的参汤时,母亲也是这样将武顺护在身后说:\"你姐姐素来手嫩,你既闲着再熬一盅便是。
“母亲,”
武媚娘抬起苍白的脸,九鸾衔珠步摇在晨光里晃出冷芒,
她其实心里是有答案的。
杨氏猛地掀翻鎏金香兽,灰烬溅上武媚娘绣着缠枝莲的孕袍:\"你如今贵为皇后,竟然如此擅妒!
“正是因为她是本宫的嫡亲姐姐,她才能平安活着。”
武媚娘的声音像浸透冰水的丝帛。
“皇后!”
“你姐姐从小娇弱,从未吃过什么苦头,年纪轻轻守寡至今,你做妹妹的,理当护佑!”
转而悲痛泪流:“你这是在剜母亲的心呐!”
武元庆尚且知道给在感业寺的武媚娘送银票,
而作为亲生母亲的杨氏,连探望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