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上去走中间,别把桥给乃公踩翻了!”
许耽催促着麾下丹阳兵上浮桥过河,脸色因激动而稍显狰狞。
汳水在深秋时水量不大,他们伐木制成浮箱、收集木罂缻等物,以绳索、竹杆相连,便可搭建出简陋的浮桥供步卒过河。
只是这临时搭建的桥不太稳定,兵卒只能一个接的一个上去,过河时的速度不可能太快,一些平衡不佳者走快了会有落水风险。
但许耽等不及。
他们浮桥搭到一半时就被对岸巡河的哨骑发现,骑兵留下一人在河对岸遥遥监视,剩下一骑则往萧县方向奔去。
要不了多久,刘备就会派人来攻击。
如果许耽能做决定,他会果断放弃过桥,但可惜形势已不由己。
“纪灵狗贼,真是不当人子!早知有今日,我就该带人回丹阳去,也不用受今日之辱!”
许耽骂骂咧咧,对纪灵让他过河吸引火力的事痛恨不已。
骂归骂,又不得不做。
就在他们身后,梁纲带着五千人虎视眈眈。
你敢回头?
以违抗军令为名砍了你,再兼并你的部曲就是。
反正你许耽又不是真正的自己人,梁纲砍起来那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许耽只希望刘备军来得迟一些,好让他能在河对岸站住阵脚。
只要他这一千多丹阳兵能稳住,梁纲后续也会率兵渡河,安全性将大大增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丹阳兵已是过河了大半。
后方有人前来催促。
“梁将军有令,命中郎将过河指挥兵卒列阵。”
许耽嘴角抽了抽。
他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将旗。
“小婢养的梁纲!”
“母狗生的纪灵!”
许耽骂咧咧的吐了口痰,踏上浮桥。
过了一会儿,他便顺利抵达汳水北岸。
“列阵!快快给我列阵!”
许耽大声吼叫。
指挥列阵的空档,他不断往南岸看去,希望梁纲能紧跟着率兵过河来。
这边人越多,他就越安全。
可就在这时。
西边萧县方向,似有轻微雷声传来。
负责了望警戒的丹阳兵迈开双腿,惊恐的跑过来。
“敌军来了!”
许耽还没回应。
一声暴喝传来,其声恍若巨雷。
“身是张益德,尔等皆受死!”
马蹄抛飞,大地颤动。
一魁伟身影纵马持矛,当先飞至。
“尔等皆受死!”
张飞身后数百骑,齐声呐喊,马头上下起伏,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更远处,步卒随势掩杀,如赤潮怒涌。
“张飞!”
许耽大声尖叫。
麾下丹阳兵卒也都面露恐惧。
下邳兵变,丹阳兵首领曹豹就是被张飞所杀,此人武勇,无须多言。
战阵尚未排列完全,骑兵已冲至近前。
张飞矛如黑蛟,直贯敌群。
身后数百骑,汹涌而上。
刘毅统领部曲在后,见到前方战况,脸色激动发红。
“老张真不愧是万人敌!”
张飞军略一般,但沙场冲杀能力,真是少有人能及。
就见他怒声大吼,手中长矛如银蛇舞动,转眼间便连挑数人,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其身后数百铁骑跟随,只是一轮冲锋,便将敌方军阵撕裂开。
军阵既裂,敌方再难以成章法抵抗,接下来就是大肆冲杀的时候。
“二三子,随我杀!”
刘毅亦高声大呼,纵马上前,撞入已陷入混乱的敌群。
“死!”
他用长矛刺穿一人,往右一挥,便甩飞出去。
数月历练,加之吃了大量肉食补充,已让刘毅武力上涨,借着马力冲杀几个慌乱的小兵已不在话下。
刘毅身后,关平亦是左右横挑,连杀两人。
“一个!”
“两个!”
速亦拔带着麾下骑兵跟着自家公子冲锋。
王德、麋章、何常等屯长则率着步卒挥舞长戟、刀盾,冲入敌阵,随着公子砍杀敌军。
张飞麾下步卒亦是化作赤潮,扑面杀了上去。
双方短兵相接,陷入混战。
长矛刺击,便有人举盾相迎。
铁戟挥舞,就有钩镶伸出,挂住戟枝,随即一刀前捅。
兵戈交加,血肉抛洒。
汳水北岸怒吼声、惨叫声交织不绝。
“给我挡住!挡住啊!”
许耽疯狂大叫。
但丹阳兵的防御军阵被张飞带着骑兵一轮便冲破,当场就倒了一批。
随后刘备军大量步卒掩杀上来,丹阳兵不管是人数、还是士气皆落于下风,没有抵抗的能力,除了部分人红了眼在奋力拼杀外,许多丹阳兵已是转身就往浮桥冲,想要逃回去。
许耽回望南岸,见对面友军不动如山,丝毫没有过河来接应的意思。
当然在北岸这种溃兵顺着浮桥往回逃命的情况下,南岸的梁纲军就算想来接应,也没有这个能力。
半渡而击。
打的就是敌人在两岸难以接应,过河的兵若是挡不住,就只能等着被杀戮殆尽。
许耽见转眼间手下兵卒已是死伤大半,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一咬牙也转身冲向浮桥,同时叫嚷着让亲兵砍杀身前逃卒,为他杀出一条通路来。
不过作为中郎将,许耽身上穿戴的精致甲胄,早就引起了刘毅的注意。
刘毅刚才就听到这些过河的敌军呼喊声很有特色,象是丹阳口音,现在一看那敌将模样,却是一个老熟人。
“好啊,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此人就在汳水处!”
“坦之,随我去捉了那敌将许耽!”
刘毅高声大喝,纵马直往浮桥方向冲去。
关平、速亦拔等麾下骑兵亦紧紧跟随,手中长矛、长刀挥舞,为刘毅砍杀丹阳溃兵,欲杀出一条血路。
许耽听到后方大叫,回头一看,发现一赤甲小将正向自己纵马杀来。
观其面目,竟也是自己熟悉,并为之咬牙切齿之人。
“大耳儿!”
许耽怒骂一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落到被刘毅追杀的地步。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没有理会刘毅,转身便砍翻前方两人,往浮桥上挤。
此时浮桥上不断有溃兵跌落河中,也不断有人踩着桥往南岸奔去。
刘毅想要冲过去干掉许耽,可此时河边乱做一团,他的前方满是人影涌动,短时间想冲到浮桥边看上去不太可能。
如果错过这机会,等许耽顺着浮桥跑到河中央,他再想报仇就难了。
刘毅眯着眼睛,横矛于马背,摸出一把手弩来。
他曾羡慕关平弓术,想要学习,但弓术并非一时能够掌握,还是弩机能更快上手。
“许耽竖子,可敢看我!”
刘毅再度大喝一声。
许耽闻言,忍不住回头一看。
正好见一弩箭迎面射来。
……
汳水南岸。
梁纲站在河边,见着对岸友军被敌方大肆砍杀。
他轻轻叹了口气。
“许中郎将看来是回不来了,唉,真是太惨了。”
话说的悲泯,他嘴角却有笑意弥漫。
耗掉一支并非嫡系,且反复无常的丹阳兵,吸引来刘备军的机动部队。
纪灵将军便可趁此机会率主力在上游渡河,不用担心被刘备半渡而击,本部人马几乎没有损失。
此战,他们算是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