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离开后，林晓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四肢冰凉麻木。他那句关于“后果”的警告，像淬了冰的丝线，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伊莎贝尔的刀已经抵住了喉咙，程煜的态度暧昧不明，她必须在自己彻底失去主动权之前，弄清楚那所谓的“钥匙”到底是什么。
她再次联系了阿凯，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阿凯，杨晖那边，必须加快！伊莎贝尔可能已经得手了，我要知道她到底拿到了什么！”
阿凯的声音也透着凝重：“晓晓，我刚查到点东西。杨晖最近账户有笔不大不小的额外进账，来源不明。而且，他昨天去了城西那家以保密着称的‘清音茶馆’，包厢预订人……姓陈。”
清音茶馆！又是这个地方！之前李成的中间人也曾在那边出没！
“能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吗？”林晓追问。
“茶馆防守太严，搞不到录音。但蹲点的人看到杨晖出来时，手里好像拿了个很小的、像是u盘或者存储卡的东西。”
u盘？存储卡？里面会是什么？照片？视频？还是……某种记录？
林晓的心沉了下去。伊莎贝尔的动作太快了！
就在这时，那部预付费手机再次震动，“k”的信息如期而至，仿佛永远在暗处注视着这一切：
「钥匙已易主。内容涉及你大学时期一次社团内部冲突的……视频片段。经过剪辑，指向性明确。伊莎贝尔准备在关键时刻使用。建议：主动坦白，争取内部处理，或……彻底否认，风险自负。
视频片段！社团冲突！
林晓的脑海“嗡”的一声，那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猛地变得清晰起来——是大二那次，因为社团经费使用不透明，她作为新人，耿直地站出来质疑当时负责采购的学长，双方发生了激烈口角，那个学长情绪激动之下推搡了她，她本能地格挡并反手将对方制住，动作干净利落，带着明显的格斗痕迹，整个过程被旁边看热闹的同学用手机录了下来。
当时只是社团内部小范围流传，后来在社长调解下不了了之。她早已将这段插曲遗忘在角落，却没想到，时隔多年，这短短的几十秒视频，竟成了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视频不足以证明她是“幽灵”，却完美地成为了伊莎贝尔所需要的“动机”和“契机”——一个看似温和的女生，在冲突中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冷静和格斗技巧。这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她是否早有暴力倾向？她的“另一面”是否从那时就已埋下种子？
“k”的建议摆在面前：向程煜坦白，争取内部消化；或者，硬扛到底，赌伊莎贝尔不敢轻易抛出，或者赌程煜会保她。
这是一个艰难的信任赌局。赌注是她的未来，和程煜那深不可测的“底线”。
林晓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起了程煜昨晚那个复杂的眼神，想起了他关于“后果”的警告。坦白，意味着将最大的弱点亲手交到他手里，生死由他定夺。否认，则意味着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孤立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周一，与国资基金的会面，近在眼前。
最终，林晓做出了决定。
她拿起那部老式手机，拨通了程煜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说。”
“程总，”林晓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伊莎贝尔·陈手里，有一段我大学时在散打社，与学长发生冲突的视频。视频里，我用了格斗技巧制服对方。”
她选择了坦白。不是求饶，而是陈述。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林晓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许久，程煜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视频内容？”
“对方先动手推搡，我格挡并反制，过程很短，不到一分钟。”
“动机？”
“社团经费纠纷，我质疑采购透明度。”
“还有谁知道？”
“当时社团内部少数人，现在……伊莎贝尔拿到了拷贝。”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知道了。”程煜最终只回了这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安慰，没有斥责，没有承诺，只有冰冷的三个字。
林晓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缓缓滑坐在地。赌局已经开始，而她，已经押上了所有的筹码。
现在，只能等待庄家，亮出底牌。
周一，清晨。
林晓精心打扮，穿着程煜送的那套宝蓝色套装，妆容精致，眼神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她准时出现在瑞科总部，准备参加与国资基金的关键会面。
在会议室门口，她遇到了同样准时抵达的程煜。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深邃难测，只是几不可查地，对她微微颔首。
那一刻，林晓紧绷的心弦，莫名地松弛了一丝。
他知道了，他没有临阵换将，他依旧让她站在这里。
这或许，就是他此刻能给出的，最明确的答案。
会议开始，双方寒暄落座。林晓作为“方舟”项目核心负责人，进行主要阐述。她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对答如流，展现出了极强的专业素养和沉稳气度。国资基金的代表频频点头，显然对项目和她的表现颇为满意。
程煜坐在主位，大部分时间沉默，只在关键时刻补充几句，气场强大，牢牢掌控着会谈的方向。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会议进行到一半，休息间隙，林晓的手机震动，收到了一条来自周总监的紧急信息：
「林总，不好了！一段关于您的模糊旧视频突然在几个内部小范围社交群流传！内容是大学社团冲突，您……您动手制服了一名男生！现在群里已经有人在议论您的攻击性和精神状态了！
林晓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
伊莎贝尔，出手了！
她没有选择在公开媒体引爆，而是选择了更阴险的内部渗透！目标直指她刚刚在国资基金面前建立的“稳定可靠”形象！
她下意识地看向程煜。他也刚刚看完手机，抬起头，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他的眼神，冰冷如刀，却又带着一种早已预料到的沉静。
赌局的底牌，终于翻开了第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