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内，死寂无声。
这不是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连光阴都为之凝滞的沉重。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不周山断裂时那震彻神魂的悲鸣，以及亿万生灵在天河洪流下最后的哀嚎。
圣人们分列两旁，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女娲的圣颜之上，是一片挥之不去的死灰色。兄长伏羲的真灵就在她的红绣球中沉睡，而她扶持的妖族天庭，已然化作历史的尘埃。
她的哀伤，浓得化不开。
后土站在另一侧，神情冷得象幽冥地府的万载玄冰。巫族胜了，却也败了。十一位兄长本源重创，没有十几个元会的沉睡，别想恢复。
这所谓的胜利，代价是整个族群的未来。
接引与准提依旧是那副为众生而悲苦的模样，只是偶尔交换的眼神深处，闪铄着不易察脱的算计。
镇元子手持拂尘，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紫薇则安静地站在母亲辰星身后，仿佛一尊完美的星辰雕塑。
高坐上首的鸿钧，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圣，那张本该无情无欲的脸上，竟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无奈。
他开口了，声音象是从亘古传来，敲在每一位圣人的心里。
“量劫已过，然天不可一日无日，天庭不可一日无主。”
“诸位，可有人选？”
一句话，如一颗投入死水中的星辰，瞬间激起万丈波澜。
凝重的气氛，被点燃了。
女娲苍白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许血色。
她向前一步，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烈火灼烧过。
“道祖！帝俊虽陨，但血脉尚存！汤谷之中，还有九位金乌太子，可择其一继承大统，以安抚洪荒残存妖族之心！”
她的话音未落，元始天尊便猛地睁开了眼。
一道冷电自他眸中迸射。
“哼！”
一声冷哼，竟让紫霄宫的法则都为之震颤。
“巫妖二族逆天而行，还敢觊觎天帝之位？”
元始的话语，没有丝毫温度，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况且，那几只羽毛未丰的小鸟，连大罗金仙都不是，也配统御三界？女娲师妹，你是想让这洪荒，再经历一次灭顶之灾吗！”
女娲娇躯剧颤，被这番话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一旁的太清老子睁开眼，声音平淡，却是在给元始的刀上，又加了一层霜。
“二弟所言甚是。天帝之位，关乎洪荒安稳，非大德、大能者不可居之。”
另一边，后土甚至连看都没看女娲一眼，只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我巫族，不同意。”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海深仇的重量，砸得女娲跟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女娲的提议，被彻底碾碎。
元始天尊抚了抚长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继续说道。
“依我之见，我阐教门下大弟子广成子，福缘深厚，德行兼备，可为天帝，代天巡狩，梳理洪荒秩序。”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通天就直接笑出了声。
“哈哈！二兄说笑了！若论弟子，我截教门下多宝，才是众弟子之首，法力神通远胜广成子，为何不能坐这天帝之位？”
眼看三清内部就要先吵起来，接引适时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
“两位道友的弟子皆是人中龙凤，只是……怕难以服众。”
镇元子也抚须点头：“接引道友所言极是。”
后土更是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三清的徒子徒孙？让他们去坐，怕不是要被天庭的气运当场压成齑粉。”
一直沉默的紫薇，此时终于开口，声音清朗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道祖，诸位道友，紫薇以为，天帝之位，事关重大。无论出身何族，师从何人，其修为，最低也该是准圣之境。否则，莫说统御诸天，只怕连天庭的日常运转都无法维持。”
此言一出，殿内为之一静。
这是无法反驳的硬道理。
太清、元始、通天虽有不甘，也只能默认。
鸿钧微微颔首，算是定下了基调。
女娲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她不甘心地再次开口。
“既然如此，妖族之中，尚有北皇鲲鹏！他乃准圣后期大能，又曾为妖族妖师，熟悉天庭事务！况且，道祖当年赐予东王公的龙头拐杖，如今亦在他手中！”
她以为搬出鸿钧，总能有几分分量。
谁知元始天尊听完，脸上的讥讽之色再也无法掩饰。
“鲲鹏？”
他象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那个一见势头不对，就抛弃同族，独自逃命的丧家之犬？让他做天帝，日后若再有量劫降临，他岂不是要第一个卷着天庭至宝跑路？”
“至于那龙头拐杖？不过是他昔日东王公手里好运捡来的罢了，也配当做凭证？”
这番话，又急又快，象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女娲脸上。
殿内，连一向严肃的镇元子，嘴角都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元始这张嘴，真是淬了剧毒。
眼看女娲彻底败退，镇元子尤豫片刻，终是上前一步。
“启禀道祖、娘娘。贫道推荐一人。我那挚友红云，乃准圣后期修为，为人良善，交友广阔，在洪荒素有贤名。或可为天帝，调和万族。”
“不行！”
这一次，三清竟是异口同声。
通天性子最直，直接说道：“红云道人是老好人没错，但也正因如此，他与各方因果纠缠不清！让他做天帝，这天庭岂不是要变成他呼朋唤友、排解纠纷的道场了！”
太清与元始虽未明说，但眼神已经表明一切。
红云与西方、地府、镇元子都走得太近，让他当了天帝，他们三清一脉岂不是要被彻底孤立？
然而，后土却出人意料地开口了。
“我倒是觉得，红云道友不错。他为我地府轮回灵道之主，身负功德，性情也算稳重。”
一时间，几方势力泾渭分明，再次僵持不下。
紫薇看着这吵成一团的景象，也是有些无奈，他又提出了一个人选。
“若论资历、修为与帝王心性，洪荒之中，还有一人可选。那便是东海龙族之主，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