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
喧嚣散尽,只剩死寂。
帝俊独自站在玉阶之下,空旷的大殿里,连星光流淌似乎都有了回响。
他摩挲着掌心那只碧绿的造化葫芦。
温润的触感传来,却带不来半分暖意。
极品先天灵宝,内蕴无穷造化之气。
这是女娲割肉止损后,一份沉甸甸的补偿,也是一份无声的示好。
可于他而言,用处不大。
他修的是帝皇霸道,是太阳真火,这葫芦里的造化生机,与他的大道背道而驰。
一声轻叹,在殿宇中格外清淅。
他收起葫芦,身影一晃,化作一道刺目的金色长虹,径直穿过三十三重天,投向那亘古不变的太阳星。
炽热的真火之气扑面而来,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呼吸。
刚一踏足,宫殿深处便有一道同样灼烈的气息冲天而起,太一的身影已拦在面前。
“大哥。”
帝俊看着自己的弟弟,一时有些恍惚。
太一身上的气息圆融无缺,准圣后期的修为稳固如神山,距离那至高的巅峰之境,仅一步之遥。
再看自己,虽得了女娲的葫芦,却依旧被死死钉在准圣中期,被天庭的万千俗务拖拽着,寸步难行。
“已是准圣后期,很好。”帝俊的感慨发自肺腑。
太一却拧起了眉,他最见不得兄长这副模样,既有欣慰,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
“大哥,若你当初不那么执着,现在又何至于此?”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
“你若能带着羲和,从那妖皇妖后的位子上退下来,我便去天穹宫为你求情。星空之中,太阳星君与太阴星君的位置,永远是你们的。”
当年,他便不赞成兄长下界为妖。
若是留在星空,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太阳星君,以兄长的天赋,此刻怕是早已与他并驾齐驱,又怎会被这区区准圣中期的门坎,困了这么多年。
帝俊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太一,你不懂,现在的天庭,离不开我。”
他望着无尽虚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见了那条属于亿万妖族的,正在沉浮的命运长河。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如何都要走完。是生是死,皆是命数。”
放弃?
那便是弃整个妖族于不顾。
他做不到。
太一见他如此,也不再劝。他了解自己的兄长,一旦认定的事,九头神牛都拉不回来。
“大哥此番前来,可是有事?无论何事,你只管说,我替你办妥。”
帝俊摇了摇头,将那只造化葫芦取了出来,递到太一面前。
葫芦一出,那精纯到极致的造化之气,竟让周遭暴烈的太阳真火都温顺了不少。
“这是女娲给的。”帝俊言简意赅。
“里面充斥着造化之力,对你演化世界或有助益。待你将其本源耗尽,便把这空葫芦,交给辰星娘娘吧。”
太一看着葫芦,又看看自己的兄长,心中瞬间了然。
大哥这是把女娲用来平息事端的补偿,转手送给了自己,只为助他修行。
他正要开口,一股温和而伟大的力量,却悄然降临了整座太阳星。
那力量浩瀚如宇宙星海,却又轻柔如清冷月光,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瞬间抚平了太阳真火的所有暴烈。
帝俊与太一神色剧变,连忙躬身相迎。
辰星的身影在光华中缓缓凝聚,她的目光落在帝俊手中的葫芦上,平静无波。
“你不用如此。”
她的声音很柔和,“当年第一次见你,我便知你与星空的缘分浅薄。支持你下界,也不过是尽我身为星空之母的本分。”
帝俊闻言,却深深一拜。
那挺直了无数岁月的脊梁,此刻竟有了几分佝偻。
“娘娘此言,弟子愧不敢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斗,“若无娘娘的庇护,若无您赐下的焚天图,便没有今日的帝俊!”
“弟子无以为报。这葫芦虽不及娘娘恩惠的万一,却也是弟子的一点心意。”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太阳真火的金瞳里,是积压了无尽岁月的愧疚。
“下界之前,弟子便没为星空做过什么。成了妖帝之后,数次来往,却都成了交易。弟子……有愧于星空,有愧于娘娘!”
这番话,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他享受着星神一脉出身带来的荣耀,却从未真正回报过这份荣耀。
每一次索取,都象一把刀,在他心上割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辰星看着他,幽幽一叹。
“也罢。待太一用完,我会来取走这葫芦。”
她的话,轻描淡写,落入帝俊耳中,却如同一道斩断万古枷锁的天道敕令!
帝俊再度拜下。
也就在他拜下的那一刻,长久以来盘踞于他心头,那份对星空、对辰星的亏欠与执念,所化的无形壁垒,寸寸崩解!
心境壑然开朗,一片空明!
那早已被他打磨到极致,却因心境束缚而迟迟无法突破的瓶颈,应念而碎!
轰——!
一股远超之前的恐怖气势自他体内轰然爆发,准圣中期的壁垒,如纸糊般,一触即溃!
斩三尸之法,斩的便是执念。
帝俊的执念,便是这份亏欠。
如今,执念一朝散尽。
自我尸,应念而斩!
准圣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