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瞬间斩碎了她心中所有的尤豫。
女娲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温婉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斩断过去、开辟未来的决然。
“凝!”
她一声清喝,言出法随。
那七成功德金轮,并未如众人所想那般融入鸿蒙紫气。
而是在女娲的意志下,被强行压缩、凝练,化作一轮实质般的纯粹功德宝轮,悬于脑后!
她看了一眼下方那些懵懂无知,正嗷嗷待哺的人族,终究是存了一丝造物主的慈悲。
她祭出山河社稷图,图卷展开,化作一方蕴含大千世界的结界,将这片海岸温柔地笼罩。
“此阵可护尔等一元会,之后,生死祸福,皆看尔等自己的造化了。”
留下一句话,她再无半分迟疑,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冲向了九天之外的无垠混沌。
她要以这无上功德为舟,以自身造化法则为桨,于混沌海中,开辟出真正属于自己的,混元大道!
东海之滨。
山河社稷图所化的结界,如一个温柔的梦,将这片新生的土地与外界的血雨腥风彻底隔绝。
十二万九千六百名人族,是这片梦境中唯一的主角。
他们生而天仙,道体强健,元神清明,不畏寒暑,不惧饥渴。
理论上,他们已是长生种,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在这片海岸上活到地老天荒。
可理论,终究只是理论。
一名人族壮汉,凭天仙之力,轻易从海中拘来一条活蹦乱跳的灵鱼。
他学着脑海中某些洪荒猛兽的模糊印象,张开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下一刻,他捂着肚子,英俊的脸庞扭曲成一团。
鱼是好鱼,蕴含着精纯的水灵气。
可那股子原始的腥气与生冷,让他的先天道体都发出了本能的抗议,灵气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更多的人族围坐在果林里,对着那些五光十色的灵果发愁。
果香扑鼻,灵气四溢。
可许多都带着天然的酸涩,甚至是微毒,那是灵植的自我保护。
天仙之躯虽无大碍,但那滋味,实在谈不上美妙。
夜晚来临,海风带着湿咸的凉意吹过。
他们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下,或依偎在巨大的树木旁,听着风声呼啸,雨水滴答。
身体并不觉得寒冷。
但那种被黑暗与孤寂包裹的滋味,却让他们的元神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与萧索。
最尴尬的,是彼此赤诚相见的身体。
起初,他们懵懂无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可随着智慧的火花在脑海中不断闪现,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他们开始下意识地用手遮挡,或躲在树后,眼神交汇时,总带着几分不自在。
空有天仙的修为,却活得象一群最无助的野兽。
这种荒诞的日子,直到三个身影的出现,才迎来了转机。
其中一人,名唤“燧人”。
他总喜欢仰望天空,对那划破天际的雷霆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好奇。
他看着被雷火点燃的枯木,看着火焰带来的光明与温暖,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找来干枯的木头,学着记忆中某种不可名状的玄奥轨迹,开始钻动。
一天,两天……
他的同伴们无法理解,只当他又在做什么无聊的游戏。
直到某个黄昏,当一缕微弱的火苗自木屑中“腾”地一下窜起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燧人小心翼翼地将火苗护在手心。
那微光,便成了世间唯一的至宝。
他将那条曾让人痛苦打滚的灵鱼架在火上,很快,一股从未闻过的霸道香气弥漫开来。
当第一口烤熟的鱼肉入口,那名壮汉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火焰,带来了熟食,驱散了黑暗。
更带来了一种名为“希望”的温暖。
另一人,名唤“有巢”。
他不喜欢潮湿的地面与冰冷的岩石,总觉得不够安稳。
他观察鸟兽,看它们如何衔枝筑巢,掘土挖穴。
他开始带着一群人,搬运巨大的石块,砍伐坚硬的树木。
他们用藤蔓捆绑,用泥土封堵。
在无数次的失败后,第一座简陋却坚固的石屋,终于在海岸边拔地而起。
当他们躲进屋子,听着屋外风雨交加,而屋内却温暖安宁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斥在每个人心头。
家,从此有了雏形。
最后一人,是位心思细腻的女子,名唤“锱衣”。
她最早感受到了族人之间那种赤身相对的尴尬。
她看着飘落的宽大树叶,看着野兽褪下的完整皮毛,心中有了计较。
她将树叶用草茎串联,将兽皮用骨针缝合。
当第一件简陋的兽皮衣物披在身上,遮住了羞耻,带来了体面时,人族终于完成了从“生灵”到“文明”的最后一次蜕变。
衣,带来了礼仪,带来了尊严。
火焰,房屋,衣物。
这三样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却如三块最坚实的基石,为人族这个崭新的文明,奠定了最稳固的根基。
当这一切,成为所有人族的生活常态时。
天道,有感。
轰隆——!
东海之滨的上空,风云变色。
三道远不如女娲造人时那般浩瀚,却无比精纯、无比凝练的玄黄功德金光,自九天垂落!
金光没有丝毫分散,精准无比地分别落入了燧人、有巢、锱衣三人的体内。
“啊!”
三人同时发出一声痛呼。
那感觉,不象是赏赐,倒象是被一柄无上的天道重锤,狠狠地锻打着神魂与肉身!
他们生而天仙的道体,在这股功德的冲刷下,如同百炼精钢,被强行提纯、重塑!
瓶颈?
那是什么?
真仙、玄仙、金仙、太乙金仙……
境界的壁垒在他们面前,根本不存在!
那不讲道理的功德之力,摧枯拉朽,一冲即破!
他们的气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节节攀升!
最终,三股强横的气息,稳稳地停留在了大罗金仙初期,才缓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