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帝俊、女娲、鲲鹏……妖庭所有参与布阵的高层，齐齐喷出一口燃烧着本源的金色神血，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
另一边，十二祖巫的身影自空中狼狈跌落，个个脸色煞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也受了足以动摇根基的重创。
毁灭的馀波，化作一圈无声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所过之处，无论是悍不畏死的巫族战士，还是结成战阵的妖族精锐，都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成片成片地消融、气化。
只是一瞬间，双方陈尸亿万！
整个平原，化为一片死寂的焦土。
帝俊强行稳住身形，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向对面同样狼狈不堪的帝江。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没有了之前的怒火与杀意。
只剩下一种对彼此力量的深深忌惮，以及那份已经刻入骨髓，再也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
两败俱伤。
不，是同归于尽。
“撤！”
“退！”
两位至高统帅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几乎同时在残破的战场上响起。
幸存的巫妖二族，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对同伴逝去的无尽悲痛，与对敌人的滔天怨恨，如同退潮的海水，默默地向着各自的方向退去。
汤谷内是一片死寂。
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庆功宴，象是上一个元会的幻梦。
冰冷的残羹冷炙散落满地，醇厚的仙酒洇入地砖的缝隙，却蒸发不出半分酒气，只馀下一片狼借与血腥味混合的冰冷。
殿中，妖庭的巨擘们各自盘坐，人人带伤。
他们的沉默，比千万妖军的哀嚎更令人窒息。
帝俊靠坐在帝座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金乌神樽上那道狰狞的裂痕。
他的指尖，比万载玄冰更冷。
他没有说话。
那股自他身上弥漫开的压抑，却如同一座无形的神山，镇压着整座大殿，连光线都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燃灯干涩的声音，象两块顽石在摩擦，划破了这片死寂。
“此战，我妖庭阵亡大罗金仙，两千零七十二位。”
“太乙金仙……尸骨无存者，不计其数。”
“宝库所出法宝、丹药，折损近半。”
他每报出一个数字，脸上的苦色便深重一分，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心头肉。
这些冰冷的数字，让殿内本就刺骨的寒意，又深了几分。
“为何？”
鲲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阴郁和不解，象一头被困在深渊里的凶兽。
“我等十二准圣，又有焚天、万妖双阵齐出，为何……只是一个平手？”
他们想不通。
此番妖庭实力暴涨，兵强马壮，本该是摧枯拉朽，一战定乾坤的辉煌，怎么会变成这副两败俱伤的惨状。
伏羲终于开口，他面前的河图洛书光芒黯淡，其上的卦象如一团被混沌搅乱的乱麻。
“盘古真身最后那一斧，其威能，远超我等推演的极限。”
他顿了顿，吐出一个让所有人心脏骤停的结论。
“至少……翻了一倍。”
殿内众妖神魂剧震，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伏羲。
“后土。”
女娲轻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众人脑海中瞬间闪过战场上的最后一幕，那尊无上魔神胸膛处响起的，清冷而坚决的女声——
“我有一式神通，名为‘开天辟地’”。
原来如此。
症结，找到了。
不是他们弱，也不是大阵不够强。
而是巫族，同样藏了一张谁也未曾料到，足以逆转乾坤的底牌。
“一式神通，便能将盘古真身的威力增幅至此……”
帝俊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一个后土，不愧是天定圣人。”
他将那只裂开的神樽，轻轻放在龙案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他站起身。
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每一个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神魂的寒栗。
“此战，双方底牌尽出，最终不过是平分秋色。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这是事实。
一个让所有心高气傲的妖族大能，都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冰冷事实。
“但，”帝俊话锋陡然一转，那双金色的帝眸之中，重新燃起了一点比深渊更幽暗的火焰，“也只是现阶段罢了。”
他踱步走下帝阶，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层层回音。
“我妖庭，十二位准圣，大势已成。除了燃灯、呲铁你们五位，短期内，战力已难有质的飞跃。”
他的声音陡然沉重，每一个字都象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可巫族不同。”
“他们十二人，皆是大罗金仙巅峰。此战虽也元气大伤，可一旦让他们恢复过来，再寻到突破的契机……”
“到那时，便是十二位肉身成圣的准圣！”
帝俊停下脚步，冰冷的视线扫过全场。
“诸位，想过那是什么场面吗？”
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个画面。
十二个不惧法宝，不懂神通，只会用最蛮横的拳头，将一切都砸成粉碎的准圣。
妖庭拿什么去挡？
再来一次双阵合一吗？
怕是连给对方挠痒痒都不够。
到那时，妖庭，必败无疑。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道心最深处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所以。”
帝俊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天道刻下的律令。
“我们没有时间了。”
“在巫族完成突破之前，我们必须找到，足以一锤定音，彻底碾碎他们的力量！”
……
不周山下，盘古殿。
这里的气氛，比扶桑宫更加暴烈。
十二祖巫个个带伤，萎靡的气息中，却混杂着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狂躁。
连祝融和共工这对万年冤家，此刻都难得地没有互喷，只是大口喘着粗气，默默恢复着几乎被抽干的盘古血气。
“他娘的！”
帝江一拳砸在坚硬的殿堂石板上，整个盘古殿都为之剧烈震颤。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满心不甘，猩红的眼眸里全是暴怒。
若非妖庭那两座古怪的大阵，特别是最后那柄凝聚了万妖意志的邪剑，他们本该赢的！
“若非后土妹妹那一式‘开天辟地’，此战，我等依旧会败。”
烛九阴睁开双眼，他眼中时间长河的虚影都显得有些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