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没有回头。
那股足以将准圣道躯都冻成齑粉的杀意,已将他身周的血水凝固成暗红色的晶体。
他恍若未觉。
五指从容合拢,将那盏冰冷死寂的青铜古灯,稳稳握入掌心。
直到此刻,他才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地望向那道自无尽骸骨深渊中走出的血色身影。
冥河。
“此物在此蒙尘无尽岁月,道友都未曾理会。”
帝俊托起手中的幽冥鬼灯,任由那森森鬼气如灵蛇般缠绕指尖。
他的语气,象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天道至理。
“想来,是与你无缘。”
“找死!”
冥河的耐心,在帝俊开口的第一个字时,便已燃烧殆尽。
没有半句废话。
元屠、阿鼻!
两道剑鸣撕裂神魂,化作斩断因果的血色电光,裹挟着整座血海的滔天业力,直取帝俊元神!
与此同时,他脚下十二品业火红莲瞬间绽放,亿万血色莲瓣层层叠叠,隔绝万法,将自身护得滴水不漏。
在这血海主场,他便是攻防一体的无上杀神。
然而,帝俊只是抬起了另一只手。
嗡!
灵柩灯的幽冥鬼火,八景宫灯的六丁神火,宝莲灯的七宝妙火。
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绝伦的先天神火,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化作一堵三色流转的火墙,横亘于前。
嗤——
那足以瞬杀大罗的血色剑光,撞上火墙的刹那,竟发出滚油浇雪般的剧烈消融声!
剑锋之上附着的无尽业力与血煞之气,被那纯粹的火焰法则疯狂净化、焚烧!
元屠阿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倒飞而回,剑身光芒黯淡。
冥河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神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他这才惊觉,对方手中的那几种火焰,竟是自家血之大道的天然克星!
“再来!”
冥河怒吼,整个人与无边血海的气机彻底融为一体。
他手持双剑,化作一道奔袭的血色天灾,再度与帝俊战至一处。
一时间,血海深处,剑光与神火疯狂对撞。
血浪滔天,却始终无法侵入帝俊周身百丈。
神火炽烈,却也难以烧穿业火红莲那近乎无解的绝对防御。
双方竟是僵持不下!
冥河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暴怒。
在这血海之中,他就是不败不死的神话!
今日竟被一个外来者逼到这个地步,这是对他道途的羞辱!
“既然你找死,本座便成全你!”
久攻不下,冥河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与疯狂。
他猛地抽身后退,双手结出一个扭曲诡异的法印,对着脚下奔腾的血海,重重一按!
“血海大阵,起!”
轰隆隆!
整片血海,活了过来。
四亿八千万个与冥河气息别无二致的血神子,自血海各处狰狞浮现,口中吟诵着足以污秽元神的魔音。
无穷无尽的血海本源之力被引动,化作一片屏蔽天日的血色天幕,将帝俊连同他周身的火焰,尽数吞没!
天幕之内,血浪化作秩序神链,怨魂凝成戮仙刀兵,法则被彻底扭曲,化作一座只为杀戮而存在的血色囚笼!
帝俊身周的神火,在这股庞大的本源压制下,光焰瞬间黯淡了三分,竟有了被强行压制的趋势。
“在本座的血海里,你拿什么赢?”
冥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充满了主宰一切的残忍与得意。
“是吗?”
血色囚笼之中,传出帝俊平静的反问。
下一刻,一幅吞吐着日月星辰的古朴图卷,自他头顶缓缓展开。
焚天图!
图卷之上,太阳与太阴两种本源道火冲天而起。
帝俊甚至没有再看冥河一眼,只是将手中的幽冥鬼灯,连同另外六盏神灯,尽数抛入了图卷之中!
“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
“何为焚天。”
轰——!!!
当七盏先天宝灯归位的刹那,一股远超帝俊自身预料的,足以让圣人都为之侧目的恐怖意志,自焚天图之上悍然苏醒!
两仪为核,三元为基,四方为辅!
五道颜色各异,却又同出一源的灭世火柱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血色天幕,贯穿了整片血海!
狂暴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能量。
而是化作了更高层次的,焚尽万物、净化万古的至高法则!
“不——!这不可能!”
冥河那得意的狂笑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神魂本源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引以为傲的血海大阵,在那五道火柱面前,连一个呼吸都未能撑过,便被烧成了虚无!
紧接着,便是那四亿八千万血神子。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在那净化一切的火光中,被成片成片地蒸发,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反过来助长了火焰的威势!
火光过处,血海沸腾!
那污秽了无数元会的盘古污血,此刻竟发出亿万怨魂被强行超度的凄厉嘶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疯狂蒸发!
整个血海的海平面,正在急速下降!
“我的血海!我的血神子!”
冥河发出一声神魂与道果一同撕裂的尖啸,他拼命催动业火红莲护住自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根基,自己的大道,被那蛮不讲理的火焰一点点烧干!
帝俊见状,也是微微一惊,没料到这七灯合一的威力竟恐怖如斯。
他见好就收,心念微动。
漫天神火便如百川归海,倒卷而回,连同七盏宝灯,尽数没入焚天图之中。
他收起图卷,看也不看下方那片狼借,转身撕裂空间,径直离去。
原地,只留下一片比原先浅了足足半成,连血神子都折损近半的血海。
以及,一个抱着业火红莲,在稀薄的血水中无能狂怒的冥河。
“帝俊!!!”
凄厉的咆哮,响彻了半个洪荒。
而焚天大阵的赫赫凶名,也自今日起,第一次真正地震慑了这片天地间,所有心怀叵测的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