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席卷整个洪荒大陆的无量劫数,已在无声中蕴酿到了顶点。
最先感知到这股变化的,并非那些高高在上的混元大能,而是这片天地间最卑微,最寻常的生灵。
山间的灵泉,不再清冽甘甜,而是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深林中的仙草瑞兽,纷纷收敛了自身的光华,叶片卷曲,毛发紧绷,仿佛在畏惧着某个即将降临的恐怖存在
就连那拂过大地的风,都带上了一股令人心悸的燥热与杀伐之气。
冥冥之中,天机之上。
三道曾代表着洪荒主角的磅礴气运,正在进行着一场肉眼不可见的,却又惨烈至极的碰撞。
属于麒麟一族的气运,早已不再是像征着大地厚德的纯粹土黄。
它被无尽的魔气侵染,扭曲,最终化作了一头狰狞、狂暴,不断咆哮的黑色巨兽。
它疯狂地冲击着,撕咬着另外两道依旧璀灿的气运。
那代表着龙族的万丈金龙,与代表着凤族的七彩神凤,虽依旧神威赫赫,光耀天地。
但在那黑色巨兽悍不畏死的疯狂冲击下,它们体表的金光与彩焰,已然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黯淡。
风雨将至,天地同悲。
……
这一元会,东海龙宫与南明不死火山,彻底打破了亘古以来的宁静。
两族积累了无数元会的庞大宝库,被毫不吝惜地彻底敞开。
那些平日里被视若珍宝,万年都难得一用的先天灵根果实、万载仙酿、混沌奇珍。
此刻,却如同不要钱的灵丹妙药,被源源不断地送入一个个早已被彻底封禁的闭关密地之中。
水晶宫最深处,一座由万载玄冰构筑的密室之外。
祖龙负手而立,身形笔挺如枪,静静地站着。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着。
但那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拳锋,与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与沉痛。
密室之内,一位龙族最年长的太上长老,正盘膝而坐。
他的龙躯干瘪,气息衰败,元神之火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在他的身前,却堆满了足以让任何一位大罗金仙都为之疯狂的海量宝物。
他枯槁的龙爪抓起一枚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龙元果,看也不看,直接吞入腹中。
随即,又将一整葫芦的九天清灵气,如同饮水般,猛地灌入口中。
轰!
狂暴到极致的能量,在他那本已油尽灯枯的体内轰然炸开!
他干瘪的肉身,瞬间被撕裂出无数道狰狞可怖的伤口,金色的龙血汩汩流出。
但他没有半分停顿,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以一种近乎自残的莫大毅力,强行运转法诀。
他将这股足以撑爆任何大罗金仙的力量,引向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气运长河!
以身躯为溶炉!
以神魂为柴薪!
以整个龙族的气运为引!
他要强行点燃自己的道火,为整个族群,用自己的性命,烧出一条生路!
同样的一幕,亦在不死火山的每一处梧桐神木之下,悲壮地上演。
元凤站在最高的枝头,俯瞰着下方。
那一个个燃烧着生命与道途,只为换取那缈茫一线生机的族老,映入她美丽的凤眸之中。
此刻,她的眼中第一次没有了往日的骄傲与雍容,只剩下一种沉重到极致的,属于皇者的决然。
不惜,一切代价!
……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魔气滔天的麒麟崖。
这里没有悲壮,没有决绝。
有的,只是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与深入骨髓的战意。
数以亿万计的走兽大军,汇聚在麒麟崖下的广袤平原上。
黑压压的一片,无边无际。
那股暴虐、嗜血、混乱的气息,冲天而起,甚至将天空都染成了一片暗沉的血色。
始麒麟高坐于万魔殿前的王座之上,无比享受地俯瞰着下方。
那一张张狂热、崇拜、嗜血的面孔,让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在他的身后,十三道模糊不清,却散发着混元金仙恐怖威压的魔影,如最忠诚的护卫,静静地矗立着,为他的威势增添了无尽的恐怖。
他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这种主宰众生命运的无上权力。
“儿郎们!”
始麒麟缓缓起身,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一个走兽的元神之中轰然炸响。
“看看这片天地!看看东方的富饶,看看南方的温暖!”
“从今天起,它们都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祖龙,元凤,不过是两个被时代彻底抛弃的可怜虫!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从今日起,我麒麟一族,便是这洪荒唯一的主人!唯一的皇!”
“吼——!!!”
震天的咆哮声,汇成一股足以撕裂苍穹的黑色声浪,狂热地回应着他的宣言。
……
星空深处,天穹宫。
辰星静静地坐在那九重星辰宝座之上,目光穿透无尽虚空,俯瞰着洪荒大地上那正在上演的一切。
龙凤二族的悲壮。
麒麟一族的狂热。
那冲天而起的无边劫气与杀机。
在她眼中,都化作了一道道清淅无比的法则线条,交织成一幅名为“量劫”的画卷。
她微微侧首,对着身旁侍立的秋菊,声音平淡地吩咐了一句。
“传令下去。”
“这一次的星辰宴,取消吧。”
秋菊闻言,心中猛地一震,却不敢多问,躬敬地应了一声“是”,便悄然退了下去。
天穹宫,自诞生以来,便如星辰运转般雷打不动的星辰宴,破天荒地,停摆了第一次。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辰星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麒麟崖的方向,落在了那道意气风发,自以为掌控一切的身影之上。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够察觉的,淡淡的弧度。
那眼神,象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卖力地表演着他人生中,最后一场,也是最滑稽的一场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