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他无比享受地看着这些曾经的对手,在清醒之后,却只能无能狂怒的绝望模样。
然而,在场中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一个阴暗角落里。
十四道身披黑袍,神情阴郁凶煞的身影,静静地站着。
他们没有看台下那些哭天抢地的“失败者”。
他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象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般,饶有兴致地盯着高台上的始麒麟。
“怒魔,你这次,做得不错。”
为首那道最为高大的身影,声音沙哑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
“功德洗身,看似净化了魔气。”
“实则,不过是将那些粗浅的表象,与他那暴涨的野心、嫉妒、傲慢,一同更深地,融入了他的道心本源之中。”
“从今往后,他便是魔,魔便是他。”
“他越是动用那份属于走兽皇者的气运,我们种下的‘魔种’,便会生长得越快。”
“或许还不用等到他日与龙凤决战,此魔种,便已彻底开花结果。”
其中一个身材矮胖,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诡异笑容的身影,正是之前附身象大力的“怒魔”。
他谄媚地笑道:“一切,皆在魔祖的算计之中。”
“始麒麟……”
“他,逃不掉的。”
高台之上,始麒麟漠然地瞥了一眼台下那片混乱的景象。
那些哭嚎、怒骂、绝望的嘴脸,在他眼中,与路边垂死的蝼蚁并无二致。
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麒麟崖上。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敕令,回荡在每个生灵的耳边。
“将白虎等人,‘好生’送出我族境地。”
那“好生”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胜利者独有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恩赐。
台下,乱成了一锅沸粥。
而在这片沸反冲天的混乱中心,白虎所在的角落,却诡异地安静。
那场功德金雨,虽大部分被始麒麟与麒麟族截留,但终究有那么一丝丝,落在了他们这些“叛逆”的身上。
白虎那近乎崩碎的道躯,在这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苍白如纸的面色,也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娘的,早知道挨一顿揍还有这好处,当初就该让他多打几下。”
猪九天咧着嘴,想说句笑话,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眼框不争气地红了。
白虎没有理会他的浑话。
他只是缓缓坐起身,目光越过身前神色复杂的众人,望向不远处。
那个正发疯般用头颅撞击着地面,将额头撞得血肉模糊的狼族族长。
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他胸膛中缓缓吐出。
那叹息里,有劫后馀生的庆幸,更有无法言说的悲哀。
他输了战争,却保住了身后这些兄弟的性命与神智。
而那些人,赢得了“归顺”,却输掉了一切。
“这功德……”元牛抚摸着身上那层淡淡的金光,声音低沉得可怕,“恐怕就是我们最后的护身符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是啊。
谁能保证,始麒麟和他背后那个东西,不会再故技重施?
今日有天道功德洗身,让他们恢复了清明。
可一旦这层功德被消耗殆尽,他们会不会再次沦为被操控的行尸走肉?
答案,不言而喻。
“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动用这丝功德!”
白虎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算是死,也要给老子把这层皮留着!”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象族、狼族、狮族……
那些先前因魔气入脑而背叛联盟,此刻刚刚清醒过来的各族首领,带着满脸的悲怆与无尽的羞愧,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盟主……”
为首的,正是之前被怒魔附身的象大力。
这位曾经憨厚豪爽的汉子,此刻双目赤红,高大的身躯抖如筛糠。
他看着白虎,看着那些曾被他追杀的同胞,嘴唇哆嗦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扑通一声。
他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焦土上,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我……我对不起你们!”
“我对不起死去的族人!”
他身后,一众背叛过的首领,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悲哭声响彻云霄。
猪九天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想骂几句,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烦躁地挠了挠头。
“起来吧。”
白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
他挣扎著,在元牛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象大力面前。
“那不是你们。”
他伸出手,将这位早已泪流满面的老兄弟,从地上用力拉了起来。
“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一句简单的话,却象一道暖流,瞬间击溃了象大力等人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再也忍不住,抱头痛哭,哭得象一群迷路了九元会的孩子。
许久,哭声渐歇。
白虎环视着这群神情颓唐,眼中满是迷茫的走兽强者,沉声道:“都听着。”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哭,没用,恨,也没用。”
“始麒麟要的是一个一统的走兽族群,他不会再对我们下死手,那会动摇他的根基。”
“都各自回去,收拢族人,舔舐伤口,休养生息。”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像刀子一样刻在他们的元神深处。
“记住今天的感觉。”
“记住这份屈辱。”
“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还清醒着,就总有把帐……一笔一笔,算回来的一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
在那一队麒麟族“护卫”冰冷而轻篾的注视下,带着猪九天等人,一步步,向着血煞原外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
象一柄虽已归鞘,却依旧锋芒内敛,等待着再次饮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