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研究单元的废墟之上，弥漫着一种劫后馀生般的死寂。
能量乱流虽已平息，但那源自黄金瘤吞噬族运后带来的更加深沉诡异的压迫感，却如同无形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角落。
廖寅下达了清理现场和转为长期观察的指令，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那破碎维生舱基座上静静沉睡的顾厌身上移开，更确切地说，是无法从他丹田处那已然异变的瘤体上移开。
监测设备在紧急抢修后，恢复了部分基础功能。数道更加精密、能量波动也更为柔和隐蔽的探测光束，如同小心翼翼的触手，重新笼罩了顾厌。
光幕上，代表着顾厌生命体征的数据缓慢跳动，趋于平稳，甚至比之前“剥离”仪式前还要稳定一些。
然而，所有关于能量层面的探测，一触及那灰白中隐现暗金的瘤体，反馈回来的数据都变得极其古怪、难以解读。
“记录：载体生命体征稳定，灵魂波动处于深度休眠状态，肉身基础指标无明显恶化。”一名研究员报告着，语气却带着明显的不确定，“但关于‘能量瘤a’现有探测手段无法获取其内部精确能量结构。
反馈数据显示，其能量场呈现‘高度内聚’及‘信息扰动态’，常规分析模型失效。”
“信息扰动态？”廖寅皱眉。
“是的，”另一名负责能量分析的研究员指着光幕上那团不断扭曲、仿佛由无数细小乱码构成的能量图象，“它不再象之前那样散发稳定的冰冷能量波动，而是更象一个活着的、不断进行着高速内部运算与信息处理的‘生物灵脑’！其能量外壳具备极强的抗探测性，我们发射的探测波，大部分被扭曲、反射，少部分被吸收，反馈回来的信息经过处理，也全是无法直接解读的噪声！”
一个能吞噬族运、并能将自身能量形态转化为“信息处理”模式的异物？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司马氏数据库中对任何已知能量生命体或诡异造物的记载！
“尝试进行低频灵魂共鸣试探。”廖寅不死心。
一道极其微弱、旨在引发最基本灵魂回应的共鸣波，小心地扫向顾厌。
然而，这道共鸣波在接触到那异变黄金瘤的瞬间，并非被反弹或吸收，而是被仿真了！
只见光幕上，那代表着顾厌灵魂波动的曲线，极其精准地、分毫不差地“复刻”了那道试探波本身的频率和波形，然后便再无其他反应！就象是一面绝对光滑的镜子，只反射光线，却不透露任何镜后的秘密！
它具备了基础的“学习”与“模仿”能力！甚至能仿真灵魂波动！
“这……”姜执事倒吸一口凉气，“它是在……伪装？还是在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信息交互？”
廖寅的脸色难看至极。
资本的探测手段，在这进化后的瘤体面前，仿佛成了孩童的把戏。他们不仅失去了族运，现在连对这内核“资产”最基本的监控能力都受到了严峻挑战。
就在这时，一直静默观察的云芷，忽然轻咦了一声。
她面前悬浮的小型光幕上，代表着顾厌“灵魂带宽”连接状态的那条曲线，虽然依旧微弱，但其背景噪声中，似乎多了一些极其规律、却又无法归类的细微脉冲。
“注意，‘灵魂带宽’出现未知模式低频脉冲，与载体生命体征及能量瘤a活动周期均不匹配。”云芷清冷的声音响起，“脉冲特征正在记录分析。”
又有新变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负责监控灵脉金融网背景数据流的研究员也发出了警示：“检测到金融网底层数据流出现极其微弱的、指向性不明的异常扰动！扰动源无法精确定位，但扰动模式，与载体‘灵魂带宽’新出现的脉冲存在千分之三的相似性！”
千分之三！这个相似度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在场的都是最顶尖的研究者，他们明白，在浩瀚如烟的数据海洋中，两个看似无关的变量出现哪怕极其微弱的关联，都可能意味着背后存在着尚未被发现的深层联系！
难道这异变的黄金瘤，在吞噬了族运、进化出信息处理能力后，其影响已经开始通过“灵魂带宽”，隐隐渗透到灵脉金融网了？虽然现在的影响微乎其微，但谁又能保证，随着它的进一步成长，这种影响不会扩大？
一个全新的、更加不可控的“变量”，就在他们眼前诞生了！
它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聚合体，而是一个能够吞噬特殊存在烙印、具备初步学习仿真能力、能量形态向信息态转化、并且可能已经开始对外界宏观数据网络产生微弱影响的未知生命形态或者说规则异物体！
廖寅看着光幕上那些混乱而令人不安的数据，看着沉睡的顾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脱离掌控的寒意。
资本的囚笼，似乎正在被笼中的“怪物”从内部悄然改造。他们以为自己在研究、在控制，殊不知研究对象本身，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进化成了更加棘手的存在。
“提高监测等级至最高！动用所有备用分析算力，重点解析‘能量瘤a’新形态及‘灵魂带宽’异常脉冲！”廖寅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将所有新发现列为最高机密，未经许可，不得向任何外部节点传输！”
他必须重新评估一切。这个“新变量”的价值或许远超想象，但其风险，也同样水涨船高。
角落里的顾伯山，听着研究员们那带着惊疑不定的汇报，看着儿子丹田处那仿佛沉睡、实则内里已天翻地复的瘤体，心中那片死寂的冰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司马氏好象也拿这瘤子没办法了？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反抗”？
希望依旧缈茫如尘埃。
但在这由资本、道院、鬼市与诡异瘤体共同构成的、更加混乱也更加危险的棋局中，那枚代表着顾厌的棋子，其本身的“重量”，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质变。
新变量已诞生。
旧的游戏规则，或许即将被彻底颠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