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运放弃书》的签署,如同一道无形的闸门落下,斩断了顾厌与顾家那残存族运最根本的契约联系。
维生舱中,他重新陷入沉睡,气息变得孤绝而冰冷,眉心的金色印记彻底消散,仿佛真的成了一个与过往再无瓜葛的“纯净载体”。
廖寅志得意满,资本的算盘似乎再次占据了绝对上风。他不再耽搁,立刻下令激活“剥离”仪式的最终阶段——血脉根源切割。这比单纯的族运剥离更加深入,旨在从根本上抹除顾厌血脉中属于“顾”家的烙印,确保“净化”的彻底性。
观察室中央,之前布置“天机推演阵”的局域被清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更加森然复杂的阵法。
阵基由九根布满倒刺的暗红色“噬魂木”构成,呈九宫方位排列,木刺之上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血脉腥气的暗色液体。阵法上空,悬浮着一柄非金非玉、造型古朴、却散发着斩断因果般凌厉气息的虚幻短刃——“斩缘刀”的投影。
“仪式开始!引动载体血脉本源,锁定‘顾’姓因果!”廖寅亲自站在主控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数名精擅血脉咒术的研究员同时催动阵法。九根噬魂木上的暗色液体沸腾起来,化作九道污秽的血色锁链,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猛地扎入维生舱,无视物理阻隔,直接缠绕向顾厌的身体,探向他血脉的最深处!
与此同时,那悬浮的“斩缘刀”投影微微震颤,锁定了顾厌身上那无形的、与“顾”姓先祖相连的血脉因果线,刀锋之上寒芒凝聚,即将斩落!
也就在这血脉锁链加身、斩缘刀即将落下的刹那——
异变,以远超所有人预料的猛烈程度,轰然爆发!
首先发难的,并非众人预想中可能残存的古道统意志,而是那一直被视为“死物”、刚刚被签署放弃的——顾家残馀族运!
那条本已暗淡无光、被判“负资产”的灰色族运之河,在血脉锁链触及顾厌本源的瞬间,仿佛回光返照,猛地爆发出滔天的灰黑色光芒!那光芒中,不再是衰败,而是凝聚了两百年屈辱、挣扎、牺牲与不甘的极致怨念与愤怒!
它如同一条被激怒濒死的毒龙,顺着血脉锁链,反向朝着施术者、朝着那座“剥离”阵法,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反扑!
“噗!”
几名操控阵法的研究员如遭重噬,齐齐喷出鲜血,脸色瞬间灰白,那污秽的血色锁链寸寸断裂!
整个“剥离”阵法剧烈摇晃,噬魂木上的光芒明灭不定!
“是族运反噬!它并未因放弃书而完全沉寂!”廖寅又惊又怒,“镇压!激活‘镇运司南’!”
然而,还未等司马氏做出有效反应,第二波、也是更恐怖的冲击,源自顾厌体内那真正的“怪物”——黄金瘤!
当那污秽的血脉锁链和斩断因果的刀意,触及到与它深度共生、已被它视为“禁忌”的顾厌血脉本源时,黄金瘤彻底暴走了!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粹、都要冰冷、都要充满毁灭欲望的灰白色能量,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从顾厌丹田处轰然喷发!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杂念,只有最本质的对“侵犯其领地者”的绝对抹杀意志!
灰白色的光芒所过之处,虚空仿被冻结、侵蚀!
那九根坚硬的噬魂木,如同被投入强酸,迅速消融、瓦解!悬浮的“斩缘刀”投影发出一声哀鸣,瞬间布满了裂痕,随即崩散成点点流光!
恐怖的侵蚀性能量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快退!”
廖寅惊骇大吼,与姜执事等人疯狂后退,撑起的护身灵光在灰白能量的冲刷下如同纸糊般破碎,几人皆被震得气血翻腾,受了不轻的内伤!
就连一直稳坐钓鱼台的云芷,此刻也脸色微变,月白道袍上青金色光芒大盛,化作一道坚实的光壁,将自身和角落里的顾伯山夫妇护住,但那光壁在灰白能量的冲击下也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黄金瘤爆发,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同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顾伯山怀中,那块早已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残契碎片,在那血脉锁链加诸于顾厌身体的瞬间,猛地变得滚烫!它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外泄,但其内部,最后一点与“丹霞”古道统、与顾家初代祖签订的原始盟约相关的法则碎片,被这针对血脉根源的侵犯行为,彻底引爆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一股无形的、涉及存在根本的法则层面震荡,以残契碎片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
这股震荡,并未直接攻击任何人或物,而是扰动了那刚刚签署生效的《族运放弃书》在天道规则层面的根基!
只见那没入虚空的契约流光,突兀地闪铄了一下,其上一道代表“自愿放弃”内核条款的符文,悄然变得模糊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模糊,让那份本应铁板钉钉的契约,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却可致命的规则漏洞!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顾厌,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古老韵律的低吼!他眉心原本消散的金色印记处,皮肤之下,一点米粒大小纯粹由燃烧的古老符文构成的金红色火种,顽强地、艰难地重新凝聚!
但这火种不再是守护,而是带着一种与黄金瘤那毁灭性能量相似的、要与侵犯根源者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
黄金瘤的毁灭性能量,残契引爆的法则震荡,族运怨念的反扑,以及顾厌体内那重新凝聚的、带着自毁倾向的古道统火种,这数股性质迥异却同样恐怖的力量,在顾厌这具小小的身躯内,在“剥离”仪式的刺激下,发生了谁也无法预料的、灾难性的链式反应!
“轰隆——!!!”
整个联合研究单元,如同发生了十二级地震,猛地剧烈摇晃起来!
更多的仪器爆裂,墙壁坍塌,防护阵法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廖寅等人被震得东倒西歪,满脸骇然!
云芷撑起的光壁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顾伯山死死护住昏迷的妻子,感受着那毁天灭地般的能量乱流,心中一片冰凉,却又在那无尽的毁灭中,仿佛看到了一丝扭曲的、不属于任何一方计算的变量!
剥离仪式,彻底失控。
资本的屠刀,非但未能落下,反而捅穿了一个更加恐怖的马蜂窝!
顾厌悬浮在破碎的维生舱残骸中,周身被混乱的灰白、金红、灰黑三色能量交织笼罩,小小的身躯如同一个即将爆发的超新星内核。
血脉的反噬,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