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执事带来的青金色辉光已然散去,但观察室内凝滞的空气并未因此而轻松。
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介入,如同在司马氏精心构筑的资本围猎场上,划下了一道清淅的界限。廖寅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盯着那特制维生舱中依旧昏迷的顾厌,又仿佛通过舱体,看到了华清道院那深不见底的底蕴与规则制定者的傲慢。
妥协,已成定局。但如何在这妥协中,为司马氏争取最大的利益,并将风险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成了廖寅必须立刻解决的难题。
他没有太多时间尤豫。华清道院的“观察员”随时可能抵达,必须在对方正式介入前,敲定合作的底线。
“召集内核研究员,激活紧急预案‘乙七’。”廖寅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对姜执事吩咐道。姜执事不敢怠慢,立刻忍着肩伤去安排。
很快,在一间布满了隔音与防窥探阵法的密室内,司马实验室的几位内核人物齐聚。光幕上投射出顾厌的详细数据报告,尤其是那被标红加粗的“灭绝级风险”和“古道统丹霞灵因”、“先天本源灵髓”、“灵魂带宽窃网”等关键词。
“道院强势介入,独吞已无可能。”廖寅开门见山,语气冰冷,“我们的目标,是在确保研究主导权不失的前提下,利用道院的资源与知识,降低研究风险,并尽可能延缓其获取内核数据的速度。”
一名负责法务与契约的研究员立刻接口:“根据仙界通行研究准则及道院自身条例,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设置限制:
一,明确研究范围,将‘能量瘤a’的深度操控性研究、涉及灵魂本源的剥离实验等高风险项目,列为司马氏独有权限,观察员仅可远观记录,不得介入操作。
二,数据共享设置分级权限,内核能量数据、灵因解析原始数据延迟交付或经我方处理后再共享。
三,研究进度由我方主导控制,道院观察员只有建议权,无决定权。”
“关键是‘灵魂带宽’!”另一名信息领域的研究员强调,“这是老祖点名要的内核能力!我们必须确保对其的研究和最终控制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以同意道院观察其现象,甚至共享部分筛选后的金融网数据,但关于其连接原理、带宽扩大方式、乃至可能的反向干预技术,必须严格保密!”
廖寅听着众人的讨论,眼中寒光闪铄,迅速在脑海中构建着谈判框架。资本的狡黠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既然无法阻止别人上桌,那就在菜单和用餐规则上做足文章。
“可以。”廖寅最终拍板,“底线是:司马氏保留对‘能量瘤a’及‘灵魂带宽’内核机理的独有研究权;道院可获得‘丹霞’古道统相关研究的部分参与权,以及‘灵魂带宽’现象观测权;研究进程由我方掌控;道院需提供映射的顶级防护手段及部分关于古道统的密藏资料作为交换。”
一个以退为进、层层设限的“合作”框架迅速成型。
就在司马氏紧锣密鼓地制定策略时,华清道院的效率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仅仅两个时辰后,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气质清冷、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许的女子,便在一位道院执事的陪同下,来到了三级防护实验室的入口。她手持文渊执事的令牌,神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华清道院,内院观察员,云芷。奉文执事之命,入驻司马实验室,对特殊个体‘顾厌’及相关研究进行观察记录。”女子声音清越,不带丝毫感情,直接表明了来意。
廖寅亲自出面接待,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观察员,心中却不敢有丝毫轻视。华清内院,藏龙卧虎,此女能担此重任,必有非凡之处。
双方在临时布置的会谈室内落座,没有过多寒喧,直接进入了实质性的条款谈判。
廖寅抛出了司马氏精心准备的“合作框架”。云芷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面前的玉简上轻点,记录着什么,全程未发一言。
直到廖寅说完,她才抬起眼帘,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眸子看向廖寅:“廖长老,道院介入,旨在规避风险,探寻古道统真义,并非为了与司马氏争夺‘资产’。”
她语气平淡,却让廖寅心中一凛。
“道院同意研究主导权由贵方掌握,也同意对部分高风险项目保持距离。但,”她话锋一转,“关于‘灵魂带宽’及‘丹霞’灵因,道院需要完整的、未经延迟与修饰的数据共享。这是底线。否则,道院无法准确评估风险,亦无法提供有效的防护支持与古道统知识支持。”
她轻轻推过一枚玉简:“这是道院拟定的《观察与协作基础条款》,请廖长老过目。其中包含了道院愿意提供的‘九转护神阵’布置权限,以及部分开放的道藏古籍查阅资格。”
廖寅接过玉简,灵识扫过,心中又是一震。道院给出的条件,比预想的要丰厚,但那要求完整数据共享的条款,也异常坚决。
谈判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资本的算计,遇到了规则制定者的坚持。
最终,在经过数轮激烈的、寸土必争的博弈后,一份充斥着限制条款、保密协议、数据分级目录和相互制衡条文的《关于特殊研究个体“顾厌”的有限研究合作框架》临时协议,终于达成。
协议规定:华清道院观察员云芷入驻,有权全程观察记录,司马氏需提供除内核机理外的研究数据;道院提供高级防护阵法并共享部分古道统资料;高风险实验需经双方风险评估;司马氏保留最终研究主导权与控制权。
这是一份脆弱的、创建在相互忌惮与须求之上的妥协。
当廖寅和云芷各自在协议上留下灵魂烙印时,观察室内,那特制维生舱中的顾厌,似乎因为外界激烈博弈引动的微妙法则变化,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丹田处的黄金瘤,传递出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在重新评估周遭环境的冰冷波动。而那深藏于骨髓中的先天灵髓,则在道院气息隐约的影响下,泛起点点温润的乳白光晕。
协议的达成,并未带来安宁,反而象是拉开了更大风暴的序幕。
顾厌这具小小的身躯,已然成为了多方势力博弈的旋涡中心。
而他体内那些不受控制的力量,将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与限制下,走向何方?
无人能够预料。
资本的囚笼,套上了规则的枷锁。
但囚笼与枷锁之内,被束缚的,或许从来不只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