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厌悬浮在金属椅上方,周身笼罩着那层粘稠冰冷的灰色力场,那双睁开的眼眸里只有吞噬一切的虚无。
之前刺耳的警报声消失了,不是因为危险解除,而是因为所有的监测设备在那灰色力场的影响下,都陷入了功能紊乱或彻底死机。屏幕上一片雪花,或是疯狂跳动着无法解读的乱码。
“能量读数全部归零?不,不是归零,是无法探测!”
“生命体征信号消失!”
“灵魂波动不存在?!这不可能!”
研究员们惊慌失措地报告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数据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们所有认知和仪器测量的范畴。
廖长老脸色铁青,枯槁的手紧紧攥着,指节发白。他死死盯着那灰色力场中的顾厌,试图用自己强大的灵识去感知,然而他的灵识一接触到那灰色力场,就如同泥牛入海,不仅无法渗透,反而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感,仿佛那力场在反过来侵蚀他的感知!
“激活紧急禁锢程序!最高级别!不能让他脱离控制!”廖长老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数名金丹期的护卫修士立刻上前,催动早已布置在观察室四周的禁锢阵法。耀眼的灵光符文亮起,化作数道粗大的能量锁链,如同巨蟒般缠绕向灰色力场中的顾厌。
然而,就在那些能量锁链触及灰色力场的瞬间——
异变再生!
那原本相对静止的灰色力场猛地沸腾起来!中心处的顾厌,喉咙里发出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金属摩擦与虚空嘶鸣的低吼!
他丹田处的黄金瘤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了一下,随即,那灰白色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再是雾气,而是化作无数道凝练的、带着极致冰冷与侵蚀性的灰白光箭,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爆射而出!
“小心!”
“防御!”
惊呼声与护体灵光瞬间亮起!
但那些灰白光箭的速度太快,太诡异!它们仿佛无视了常规的灵力防御,轻易地穿透了护卫修士们撑起的灵光护罩,直接作用于他们的肉身与灵魂!
“啊——!”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观察室!
一名金丹护卫被一道光箭击中胸口,他体表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紧接着,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盖上一层灰白色的冰晶,连惊恐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随即“嘭”的一声,化作一蓬细碎的冰渣,连金丹都未能逃脱!
另一名护卫被光箭擦过手臂,整条手臂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变得干枯灰败,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树枝,并且那灰败的趋势还在向他躯干蔓延!他当机立断,怒吼一声,自行震断了那条手臂,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但已是脸色惨白,气息萎靡。
姜执事躲闪不及,被一道光箭擦过肩膀,他身上的研究员罩袍瞬间化为飞灰,肩膀处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仿佛灵魂都被冻结了一部分,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连连后退。
就连廖长老,也被数道光箭重点照顾,他周身亮起厚重的、如同龟甲般的防御符文,才勉强将光箭抵挡下来,但那防御符文也剧烈闪铄,明显黯淡了不少,他本人更是气血翻腾,脸上闪过一丝潮红。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范围性的能量冲击,而是精准、致命、带着恐怖侵蚀与冻结属性的攻击!
仅仅一次爆发,就有两名金丹护卫一死一重伤,姜执事轻伤,连廖长老都吃了点小亏!整个观察室内,一片狼借,墙壁和地面上布满了被侵蚀出的坑洞和冻结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冰寒的气息。
而处于爆发中心的顾厌,在释放出这恐怖一击后,周身的灰色力场似乎消耗过大,缓缓收敛回体内,他眼中那冰冷的虚无也逐渐褪去,身体软软地从半空中跌落,重新陷入深度昏迷,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幻觉。
但他苍白嘴角溢出的一缕带着灰白冰晶的血丝,以及观察室内真实的伤亡与破坏,无不证明着刚才发生的恐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幸存的护卫和研究员们,看着那重新昏迷的孩子,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忌惮。这哪里是什么“载体”、“资产”,这分明就是一个行走的、不可控的灭绝级灾难!
廖长老缓缓擦去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看着监测设备依旧混乱的数据,看着地上的冰渣和断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失控了。
彻底失控了。
资本的缰绳,似乎并未完全套住这头由古道统、诡异瘤体和未知能力糅合而成的怪物。
“记录……”廖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沉重,“能量瘤a具备极度危险、不可预测攻击模式,攻击属性涉及生命冻结与灵魂侵蚀,威胁等级提升至‘最高’。载体顾厌,在特定状态下(极致痛苦触发?),可能丧失主观意识,完全由能量瘤a主导行为,进入‘毁灭形态’。”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条:“在‘毁灭形态’下,其‘灵魂带宽’连接暂时中断,或转化为无法监控状态。此状态风险与价值需重新进行毁灭性评估。”
这一次,资本的算盘上,第一次清淅地出现了“可能彻底损毁内核资产”的巨大风险提示。
是继续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强行研究,还是暂时退让,查找更稳妥的“开采”方式?
廖长老看着昏迷的顾厌,眼神无比复杂。
这个寒门孩童体内蕴藏的力量,第一次让他这个站在仙界研究领域顶端的存在,感到了深深的棘手与一丝寒意。
顾伯山和苏婉在角落中,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反噬。恐惧之馀,看着那些狼狈不堪、甚至殒命的司马氏修士,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痛快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厌儿他体内的东西,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
但这可怕,此刻却成了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刺向敌人的双刃剑。
希望,如同在血与火中淬炼过的钢铁,虽然布满裂痕,却愈发坚硬。